静子是天生的美人,即便皱纹横生,骨架也显露出流畅和清晰的美丽。此刻,在罗初的眼中,这美丽一再锐化,直锐化成一副枯骨,躲在一张快要失去水分的人皮下面。
罗初脚一软,差些摔倒。
“静姐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病倒了?”许诺扶着妻子,问了一句。
满屋沉默着。
长欣又醒了一次鼻涕,声音嘶哑:“奶奶走了没几天,胡万千回来了。静子就闹着一定要和他离婚。结果不知怎的,就没离成。”
说到这她看了一眼长河,如发泄一般,咬牙切齿骂道,“——那狗东西就让静子又怀上了。怀上又没钱养,他就花言巧语带静子去打胎。静子都已经是高龄产妇,他带她去那种不干净的医院。静子当时就昏死过去,到了医院...”说到这里,长欣又擦了一次鼻涕,眼泪婆娑没能说下去。
罗初追问:“人没事吧。”
长欣道:“人怎么没事。后来看人不行了,才送到医院去。医院抢救了两天,总算把命保住!”
“还好,人总算没事。人没事就好。”罗初略略放心。
长欣转头又看了静子一眼,眼泪忍不住往下掉:“医院里躺了一个月,静子的左腿供血不足,就坏了。前不久,又做了截肢手术。”
“什么?”罗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截肢?!”
唐彩霞一直在旁边默默听着,眼泪就没断过,听到这里,她忽然仰天长叫了一声:“我的静儿哟!”而后就嚎哭不止。
长欣道:“这些日子,我总是忙于和你爷爷斗智斗勇,也不曾问过她的近况。谁能知道,她安静这些天,竟是忙活着去送命。静子住院这些天,那狗东西没来看过一次。静子醒来,第一句话就是要离婚。”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罗初还不能十分反应过来。可听了这些,罗初站在静子这一边:“熬到这一步,不离婚还图什么呢。就该离婚!”
长欣没接话。
长河的烟在嘴上担着,颤颤巍巍。他倒是没有掉眼泪,只是红着眼睛发呆,不知在想什么。
许诺岔开这沉重的话题,问道:“既然刚救过来,又做了截肢手术,怎么不在医院好好休养一下。这才多久就接回家来。”
他这样问了,长欣不得不回答:“伤口感染,之前做的流产手术又不干净,得了败血症。大夫说...没几天了。”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直击到罗初的心里。——她原以为静子是因为短缺医药费才回家休养,她万万想不到静子是因为短命所以回家来。
屋子里又一次沉寂。
罗初转过身去又看了一眼静子,曾经梨花村里那最美的姑娘,此刻如一朵枯萎的梨花,陷在生活这堆烂泥里头。
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以一己之身去抵抗命运、抵抗婚姻。可她没有帮手,终于倒在了无情的风霜迫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