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的一切搅得他头痛欲裂。他从未想过,人一旦把事情想复杂了,那么任何选择都会困难无比。
犹豫半晌,张沫白还是拿起了手机。他不知灾害有没有传到那边,父母会不会方便接电话,只能通过发短信的方式报平安。
“爸妈,我还活着。灾害现在传到你们那边了吗?如果可以出去,就快点往别的地方跑。如果不能出去,就守在家里,把门口堵住。不要发出太大声音,晚上不要开灯,窗户都锁上,如果可以,把窗户都用报纸封上。不要打我电话,发短信给我。再联系。”
张沫白摁完“发送”键,抽空力气般坐倒在地上。心中有千言万语,落在短信中却只有干巴巴的几句交代提醒。他仰起脑袋,怔怔地望着头顶的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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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晓露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温暖的被窝里。
她揉了揉惺忪的双眼,坐起身子,却没有看见张沫白。她一下子清醒,慌乱地站起身。
她焦急地四处张望,却发现四张床板上都是一片空。
一阵低低的呜咽,时有时无,断断续续,似乎是从阳台处传来。
余晓露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拧开了门。
只见张沫白蜷在阳台角落里,看着手机,低声哭着。
余晓露从没见过张沫白这个样子,一时手足无措。
张沫白看到余晓露,慌乱地抹了抹眼睛,站了起来。
“不好意思,把你吵醒了。我……我没想让你看见这个样子……”
余晓露走到张沫白身旁,扶着他的肩,一同坐在了地上。她看向闪烁的手机——只见屏幕内,两个小孩子勾着肩膀,正灿烂地冲着镜头咧嘴大笑。
张沫白吸了吸鼻子:“左边那个傻乎乎的黑小孩就是李林放。那时候我们都在乡下,他喜欢钓龙虾,却什么都不会,一只都钓不到。到后来就开始下水捉龙虾,最后捉也捉不到,就求他爸妈去菜市场买来玩……”
“他鬼点子特别多,你知道擦炮么?别人家的老母鸡用绳子系在树上,他就把好多擦炮一起扔在母鸡旁边,一阵噼里啪啦后再过去看,母鸡扑腾着翅膀在那儿乱飞,身上毛也没有多少了……呵,他小时候下手没轻没重,有一次下雪结冰,他把擦炮藏在冰堆里,还骗我说冰里长了朵花,我走过去一看,‘砰!’,差点把我炸聋,气得我直接把他打了一顿……”
“初中的时候,他喜欢打游戏,经常瞒着他爸妈熬夜打,视力也越来越差。他成绩又挺好,我父母就一直让他给我介绍学习经验。他能介绍个狗屁经验!还一脸正经地扯一大堆学习心得,竟然说关键的关键是不能打游戏,我当场就拆穿他,说他视力差就是因为熬夜打游戏,结果这家伙竟然脸不红心不跳地继续扯谎,说五百度的近视看书贡献了四百九……”
“这个贱兮兮的家伙还爱陷害我,有一次打雪仗,他把别人家窗户打碎了,立马大叫一声快跑,我拔腿就逃,结果后面脚步声都没有。我回过头,只见他还站在原地,指着我朝窗户的主人说着什么……”
余晓露静静地望着絮絮叨叨,说个不停的张沫白,只觉他和李林放之间的故事实在太多太多,可以一直说到天亮。
张沫白也注意到了,不好意思地冲她一笑:“抱歉,我像个八卦妇女一样叽里呱啦说个不停,我……我也不是有意要说那么多……我……”
张沫白突然停了下来。泪水又不争气地涌出,他手忙脚乱地抹着,却发现越抹越多,怎么都无法停止。
余晓露轻轻地挪到他身边,抱住了他。
张沫白再也忍不住,低下头开始失声痛哭。
无论他在外面装得多坚强,内心也是一样的柔软啊,余晓露心想。
她呆呆地抬起头,可漆黑的天空却什么都看不清。不知情况的父母,不知情况的外界,不知情况的未来。
这么想着,沉重的泪水也从眼角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