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身世抱负,易子皆以尽告外臣。公子身负蓟国社稷之望,又兼枭智、倜傥不群,譬若骐馵(骏马),及至奔逸绝尘,外臣空瞠若乎後者也!今以忘履之殊礼相待,外臣虽以泣涕,重托在身,不敢投君,请以迁延,寻报公子大恩。”柳鞅没有抬头,虽然语气沉痛,但话语明确地拒绝了祁连的招揽道。
“嗯?!”祁连突然有些皱眉,又惊又怒地去看对面的易老头。
而像是早有预料的易老头只是眼珠往旁边一偏,又看了伏拜的柳鞅一眼,微微摇头示意祁连。
祁连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还是用余光往旁边一扫,只看得一旁的南宫,和有意无意在竹棚外窥伺的芳一、竹竭等人,脸上都有些犹疑之色。
然后祁连再仔细一想易老头刚才给的摇头之意,心里有了些计较,试探性地提问道,“柳子欲以效伯夷、叔齐首阳之志哉?”
果然,柳鞅语气尴尬却不迟疑地即答道,“尝仕戎狄,故畔邢主,何敢比于夷齐之义人。”
“哦?”有些咂摸过来味的祁连明白了,于是配合道,“也罢,朕亦自知流落江湖、足无寸土,家国沦丧,归国继位之期难问,柳子不欲为此逆天之事,诚可恕也。”
“臣受五刑,极罪身貌,幸得公子垂怜,不使自弃于草野,安敢陋容畏艰!”柳鞅的语气明显带着开始带着期盼了。
终于彻底明白过来的祁连顺势给这段“三辞三让”最后的台阶下道,“然则朕仍欲坚拜柳子,幸乞成全!”
“鞅闻《诗》云,‘彼君子兮,不素餐兮’,公子相救之恩未报,鞅失礼慢待之罪未偿,不敢存身委质,自请往说封山之民,成则以叙臣节,不成以身报君。”
柳鞅终于图穷匕见,倒让祁连终于松了口气,柳鞅这意思是无功不受禄的士大夫矜持而已,也就借坡下驴地扶起柳鞅乐声道,“如此,敢烦柳子以为朕之客卿,以观朕之后效。尝闻朕之先君有言,君臣之相得,譬如鱼水之欢,朕今日得柳子,何异于久旱草木得遇甘霖,饥渴辙鱼能获瓢水,今后愿与君同休共戚,相濡以沫,也请柳子宽恕小子昨日狷狂之举。朕,少不更事,《诗》《书》未成,今后就多多劳烦易子和柳子两位尊者时时归正了。”
“不敢请耳,固所愿也。”柳鞅说完长身一拜,两人虽然名义上还只是定下客卿的准君臣关系,但是也算是定下了名分。
于是即使是身边的南宫等人,包括祁连自己都有点“昨日刀兵相向,今日并肩作战”的荒谬感。
可是祁连还是面露喜色地回拜,然后柳鞅再拜,祁连再回拜,最后双方三拜,总算是结束了这场君臣相择的礼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