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子中不时传来低声的啜泣,过了约摸两刻钟,低声的啜泣变成了均匀的鼾声。
朱允熥站起身来,踮着脚尖往外走,忽听得身后一声狂叫:"老三,哪里去?"
朱允熥吓得肝儿乱颤,忙转过身去。
只见帐子已被扯下,朱元璋坐在床边,苍白的头发披散着,两眼放着惊恐的光,口中叫着:"允熥!允熥!"
朱允熥忙奔过去,跪在朱元璋脚下,叫道:"爷爷,爷爷,你怎么了!"
朱元璋捶打着胸口,大叫着:"老三死了,老三死了………"
朱允熥急忙扶住朱元璋,安慰道:“爷爷,你要冷静,三叔已经去了,你要节哀啊!”
朱元璋喘着粗气,目光空洞得可怕。
朱允熥紧紧握住朱元璋的手,试图给他一些力量和安慰。
他轻声说道:“爷爷,逝者长已矣,生者长叹息。三叔在天之灵,也不愿看到您如此痛苦。”
朱元璋颤抖着嘴唇,喃喃自语:“是啊,老三走了……我不能倒下,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去做。”
朱樉死了,朱棡也死了,朱元璋猛然意识到,自己苦心孤诣构造的藩王体系完全失去了平衡,这其实是一个很危险的信号。
朱元璋虽然退居永寿宫,但对朝局的把控丝毫没有放松。
朱棡死的第七天,朱元璋就得到了消息,朱椿在太原的一举一动,也有人向朱元璋报告。
他还知道,朱棣一直私自与蒙古人有来往,李成桂的第四个儿子李远芳与朱棣私交甚厚,先后送给朱棣三匹好马和两名姬妾。
此种情势之下,由不得朱元璋不生出种种忧虑——
朱标总是病秧秧的,万一哪天没了,以允熥的资历,镇得住那伙骄兵悍将和老四吗?
朱允熥默默地陪在朱元璋身边,感受着这位老人内心的悲伤和坚韧。
窗外,阳光透过云层洒在地上,仿佛带来一丝温暖和希望。
乾清宫中,朱标同样深陷哀痛之中。两个弟弟都在四十来岁死了,而自己多年来病体缠绵,这不能不使他恐慌。
他不停地给自己打气,在这个万分艰难的时候,可一定要挺住。
朱允熥走了进来,叫道:"爹。"
朱标皱起了眉头,"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照顾爷爷吗?"
"爷爷已经睡着了,我不放心爹,就过来看看。"
朱标往边上挪了挪,拍了拍床,"你坐吧。"
朱允熥第一次和朱标坐得这么近,清晰地看到朱标头上的根根白发和眼角的泪痕,禁不住一阵心酸。
“国家多事之秋,爹一定要保重身体。儿臣和爷爷还要依靠爹呢。"
朱标挤出一丝苦涩的笑容,摇摇头:“我没事,只是有些担心爷爷。”
他叹了口气,柔声说道:“爷爷接连失去了两个儿子,承受的痛苦比谁都深。去吧,到爷爷那儿去。”
"爹没事吧?"
"爹没事,去吧,去吧。"
朱允熥起身往外走,走了十几步,回头看时,猛看见朱标在用袖子拭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