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陆湘早已将复仇当作了活下去的唯一动力,她根本不用三思,她要将那陷害兄长之人碎尸万段。
她在北境盘桓了数月,直至看到一张告示,朝廷竟还在抓捕阮氏,阮氏在军中领有军职,多少知晓些内情。她扮作流民,顺着官兵追查的踪迹一路南下,听说阮氏在陵州一带出现过,她便来到了陵州。
那时已是晋元十二年了,她给自己改了一个名,在城中支起了小摊,靠着卖胭脂苟且偷安,也顺道留意着阮氏的行踪。
直至晋元十四年的秋冬,阮氏在曲水河的一村庄被陵州军发现,她偷偷跟着追兵也去了曲水河,在一河沟救下了阮氏,再用偷梁换栋的法子伪造了阮氏的假死。
但阮氏身中数箭,实在伤得太重,在病榻上昏昏沉沉躺了半年,还是撒手人寰了,临终前阮氏告诉她:“程家军并没有反,是遭奸人陷害,程家军自入北境以来,屡遭敌军埋伏,粮草被劫,极为被动。漠北一战前,朝廷派出的监军成光山在营帐搜出了程鹤川与敌军通信的字条,监军对程鹤川甚是猜疑,便将这些字条呈递给了皇城安京,陛下看后龙颜大怒,给澹州军下达密令,要求其捉拿程鹤川回京审问。但彼时战事正吃紧,程家军的将士们已将敌人驱至漠北险山谷地,只要一鼓作气便能将敌军尽数剿灭,程鹤川为了巩固战场上的优势,自是不愿收兵,澹州军首领杜朝明认为程鹤川抗旨不遵,领兵与之发生了冲突,最终闹得两败俱伤,还让敌军的残部逃了。三万将士在前期抗敌中本就死伤过半,此次在腹背受敌的情况下几乎全军覆没,我是被秦世谦在混乱中打晕,扔到马背上逃出来的,此役之后北境兵败如山倒,朝廷以反叛之罪治罪了程家,从此程家军遭万民唾弃,被百官所不齿,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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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又是如何发现陈习远与军粮被劫相关的呢?”轻影疑惑道。
陆湘解释道:“我为了打听到更多的消息,暗地里联系了嫂嫂的娘家,利用他们在商路上的关系得知张来财等人是靠卖粮起的家,为了接近他们,我想方设法加入了陵州商会,发现他们三人常年与陈习远勾结,而陈习远又担任过香山县的县令,经手过程家军的粮草,很难不让人怀疑张、周、何三人倒卖的粮食便是陈习远从程家军手里劫来的。但是陈习远只是芝麻小官,单凭他一己之力恐怕是有贼心没贼胆,他的背后定然有身份贵重的人指使,于是我又借着给赵秋娘送胭脂的名义,几次三番想要套赵秋娘的话,但赵秋娘此人实在是蠢笨,她竟然根本不知自己的夫君效忠于谁,没了办法,我只好自己去接近陈习远。陈习远的警惕性极高,纵使我百般引诱,他却丝毫不为所动,反倒是在跟踪他之时,发现他与京中那位的联络都是通过的一位信使。”
轻影愣道:“信使?是胡老二吗?”
李南絮却忽而开口:“应不是胡老二,是段庆。”
陆湘也点头:“不错,是段大人。”
李南絮道:“其实此次陆姑娘杀害陈习远后,我们的追踪之所以屡陷瓶颈,是因追查方向从源头上便错了,我们一直以为凶手是男子,而给我们造成这种错误认知的正是段庆。当日流民一哄而上,那么多官兵都没注意到陈习远是如何被害的,段大人也不会武,在慌乱中怎就看得那么清楚?即便他看见了凶手,陆姑娘常年与胭脂打交道,身上定然有脂粉香,他如何不说?况且,胡老二咬舌自尽的第二日,我去了一趟州府大狱,一来是审问何斐,二来也是翻阅州府大狱的出入记录,胡老二自尽的那个凌晨,只有段庆出入过大狱,想来是他同胡老二说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