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泓欢难以形容,自己面对谢砚之的时候,心里那种复杂的心情。
他从小就不爱读书,倒是在骑射和兵法上颇有天赋。和姑父姑母谈过之后,他便立下了以武学一道入仕的决心,开始跟着武艺师傅每天练习。
对于每一个大梁武生而言,谢砚之都是越不过去的一堂课,一座山。
他是不世出的兵家奇才,无论那个时候,世人对宣平侯的褒贬如何,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夏泓欢听着他的故事,他的传说长大,听得耳朵都快起了茧子。
什么不到十五岁就被老魏国公看重,收为了关门弟子;什么十六岁第一次上北疆战场,就奇袭了敌营烧光对方粮草,给大梁战局带来转机;什么百发百中,七矢连星,吓得北狄人屁滚尿流……
夏泓欢敬慕他,但是心里也有一丝丝的嫉妒和不服气。
他想着,总有一天,他会让自己的名字,和这个名字一样闪耀,甚至超过去。
只可惜这一切夙愿,似乎都已经变成了泡影。
他甚至不知道能够去怨恨谁。
如果说是霍家“连累”了他的前程,可也是姑父姑母养育他到如今,把他当作自己的亲儿子看待。
与其说埋怨,不如说他为自己不能和霍家同甘共苦而羞耻。
因为他姓夏,他是爹娘最后的血脉,没有资格和姑父姑母一起受刑。
可是又能怨恨皇帝,怨恨朝廷吗?他一个孤儿能够锦衣玉食地长到如今,又受了朝廷多少恩惠呢?“承恩侯”,他安身立命之所在的爵位,都是朝廷的赏赐。而表姐的所作所为,在哪本史书里都是大不韪。
他只能怨恨自己。
于是如今在谢砚之的面前,他再也没有了曾经那份不服输的底气。
只能低着头,像每一个卑微的公主府下人那样,听从他的安排。
然而,望着谢砚之和禁军离去的背影,那点不甘心终究还是酝酿得愈发汹涌。
他摸着袖子里的金弓,下定决心,转身朝着宫门的方向而去。
这把精巧的金弓,是他十五岁的时候,师傅根据他的用箭习惯和力道身法专门定制的弓。比一般常用的弓要小上许多,可以藏在衣服里,用精密的机关为传导,保证羽箭的刺穿之力和射程。那羽箭也是特殊定制的。
只是用这个弓,比起一般的弓,对手臂的负担也会更重,主要用于近身之时,当作紧急避险的暗器,并不适合用于远程。
公主救了自己,向他伸出了手。她说从此以后他就是她的人了。那么无论她在哪里,他都要追随而去。
谁知道谢砚之能不能保证她的安然无恙?
在崇文馆的时候,一直都是自己在她的身边,有谢砚之什么事?
等到夏泓欢匆匆赶到宫门口的时候,却正撞上了千钧一发的那一幕。
来不及思考自己胳膊上的伤,是否还足以承受如今拉开金弓的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