迭剌部的悍勇超出了料算,这厮们确实是乱了,可是他们并没有退,而是如昏鸦乱蝇,不断向着大纛下涌。李克用的马蹄竟生生给绊住了、陷住了,进不得,退不得,转不得,一时便是马头对马头的搏杀,沙陀长则马槊,短则腰刀;契丹长则骨朵,短则链锤。前者轻疾,着处人跌马嘶,后者重缓,着处马跌人喊。李克用此时已非在徐州时,那时他最能的是箭,却难与人搏杀较力,而今身长力长,血气刚强,有使不完的气力,但见猿臂如蟒,长槊如龙,刺则洞喉,劈则断颈,盖则烂首,撩则破胸,无不如意。杀得马前稍空,火把闪动处,便有一队颇齐整的人马缓缓对了过来,当头那虏将裹着铁甲,大马长身,提着链锤,看着身样与薛铁山有七分的相似。
李克用侧头嚷道:“污落,问他可是匀德实的第二子!”张污落一直拽着弓紧随着,他年虽小,骑射却精,以着腔子里的回鹘血脉与他天生的狡黠,在这个昏暗的战场上可谓如鱼得水,马从未吃落下,箭从未空放,支支枚枚,皆射在李克用的急难处。听了李克用的唤,他将马一夹,立在马镫上便要唤,话音才起,便有箭到,也不知是冷箭还是流矢,张污落无备,啊地一声跌下了马。
“救下他!”
李克用急嚷,后面便有人抢了上来。契丹人马愈近,火光愈明,便显出虏将的容貌来,这厮秃着顶,四周却留了一圈密匝的长发,看上去是又憨又凶,铛锒地一阵索链响过后,马住了,虏将用生硬的唐言嚷道:“我岩木敌辇,迭剌沙里,你谁?”李克用挺马嚷道:“我乃大唐天子宗属李克用,何不下马拜降!”岩木敌辇或许唐言真的不行,他听了似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却嚷出一句契丹话来。可谁也听不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