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增德胸怀大志一言九鼎,既然叫了娘,他也就真的把孙平尧当新的娘。一天三顿饭,孙平尧让他吃多少他就吃多少。哪天要出门,孙平尧给他拿哪套衣服,他就穿哪套衣服。就是一双袜子,孙平尧也给他仔仔细细地套进去。一条内裤,孙平尧不买新的,乔增德绝对不换。头发长到耳朵,孙平尧不领着他去理发店,乔增德绝不肯伤害来自父母的发肤。
只有在造乔其的时候,他才神奇地想起媳妇忘了娘。
那时候的乔增德,一个月给他亲娘两块瀛洲币,给新娘两百块瀛洲币,他很快就感觉出新的娘不光吸干了他孩童般的男人精气,而且剥削了他的经济。他的理论积累日益深厚,很快从最先进的伟大导师马克思那儿获得了思想支持。他睁眼看世界,他爹乔丁钩、他娘于春梅、他大哥乔增金、他三弟乔增财,现在再加上孙平尧、学生、每个人都寄居在他身上,都在剥削他。
拖拉机晃晃悠悠跑到条西屯瓦子屯交界处,孙平尧忽然想起她父亲孙昱仁。遥远望去,收完稻谷的田野种上了玉米,青悠悠的小苗在风里左摇右摆,大湾曾经决堤处已经修复,还新建了一处测试台。一个瘸着腿的老头拄着拐杖沿着围起来的保护栏慢慢走着,很快被拖拉机远远地甩在后面,变成一粒黑稻谷。
孙平尧的心情骤然低落。乔其扒在拖拉机车兜里一会儿张开嘴喝着呼呼的风,一会儿伸出鼻子嗅着收割完的稻秆香。乔增德不知道跟乔增金说起什么,两个人屁股挤屁股坐在拖拉机铁头座上哈哈大笑起来。
孙平尧闹恨极了,她偷偷擦掉眼泪,马上自我开解,乔增德一定不是故意笑得,虽然他不会说话,但还不至于心肠歹毒,他就是文人心态,清高,不愿意低头。可她即便这样想着,耳朵还是不禁竖起来,仔细听着乔增德和乔增金的对话。
拖拉机在风里突突地跑,风在耳边呼呼地吹,乔增德和乔增金的话断断续续送进孙平尧竖起的耳朵里。她好像听到平禹的名字。小媳妇儿?什么,平禹找对象了?孙平尧边听边猜,怎么平禹和乔增德联系,不和我这个亲姐姐联系呢?连乔增金都知道的事,怎么我这个亲姐姐竟然不知道呢?这个平禹!
拖拉机在土路上一颠,乔其一屁股跌坐在车兜里,刚要张口大哭,一只弥虫飞进她嗓子眼儿,她瞬间呕吐出来,脸马上涨得通红。
孙平尧急忙冲着车头大喊“停车停车”。乔增金猛一刹车,呦呵着回过头来:“咋啦?!”
乔增德见乔其吐了,拍拍他大哥乔增金的肩膀说:“没事,估计就是拖拉机这一路颠簸闹的,女孩子,一天就是净些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