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青吾推开门,一眼看到女性教授亦尔重坐在主席位上。
乔增德一见刘青吾露了头,一张嘴就开始了他的高论:“这是我的学生刘青吾,唵,非常有心机,特别会攀援,唵,还自己偷偷跑到外校去找别的教授听课,唵,还跑出去参加会议。哼哼!”
刘青吾看一眼乔增德,他的话里果然有新词,心机,攀援,政治性用词。
刘青吾想起乔增德昨晚席间自我反省的可怜相。晚上十点,现在八点,十个小时,乔增德又从可怜相恢复了惯常的样子。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人。
整个会议室里只有乔增德在喋喋不休。刘青吾在毫不察觉的乔增德脸上深深看了一眼,心想,你今天准备吃瘪吧。你还以为亦教授是范泳?
刘青吾不动声色,眼睛停留在亦尔重脸上,轻轻鞠躬,在乔增德喋喋不休的声音里,用唇语问候一声“亦老师好”。
亦尔重轻轻点头以示回礼,声音平静而温柔:“我不这样认为,学生好学是件好事。”
刘青吾把大衣挂在门口的衣架上,心想,终于来了一位正常人!刘青吾的心都跟着亦尔重的话愉悦起来。想起乔增德昨天轻蔑的一句“胡建人”,刘青吾小心地不对亦尔重流露出任何喜欢。
周垳说起刘青吾去找令子珏听课的事,加了一句“令教授很喜欢青吾”。周垳不知道,对乔增德这种嫉妒心与独占心已经病态到极致的人来说,就算是别人的喜欢,也将激发他的精神病。乔增德的心态如同家暴的男性,只是他的暴虐叠加了导师、教授和曾经的职权。
令子珏教授只说过“我觉得你很好”,一句稀松平常的话,没有她自己的情感倾向。但刘青吾看到乔增德听到周垳那句善意的“美言”时,眼睛里闪现出嫉妒的神情,好像,令教授应该喜欢他而不是喜欢刘青吾,好像,刘青吾被人喜欢这件事冒犯了他。
乔增德昨晚还举着酒杯自我反省他自己落到官职全免是“用人失察”,然后又开始大骂张汝婧、张生洪谋朝篡位。
刘青吾以答辩为由,没有沾一滴酒。读书几年,到头来,亲眼看到自己的导师践行出“多行不义必自毙”的人生结局,乔增德就连一种悲凉感都不配拥有。乔增德始终不舍得对他自己那病态人格开开刀,他的病态,有的地方他知道,有的地方,他不知道,但是无论知道还是不知道,乔增德都无法回头。
他越是无法回头,越是不肯对自己痛下剖析,他就越把虐待别人当作对他自己的批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