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他低眸哑笑:“嗯,我不得好死,那你就要好好活着看我不得好死,别先把自己哭死了。”
顾倾尘冷笑:“你放心吧,只要我不死,我就一定会想办法报仇的。你最好睁着眼睛睡觉。”
她起身,拂开他伸过来的手,盛夏里声如寒冰:“别碰我,杀人犯。”
陆景淮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眉心紧蹙,一团雾水。
他承认他是个混账,但是他不是杀人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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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陈第三天就被送去火化了。
没有什么医患纠纷,顾倾尘和顾美丽从最开始的惊慌失措到逐渐平静,最后接受了老陈离开的事实。
其实一早就做了准备的,只是后来陆景淮在国外找到这方便的专家,让他们又燃起一丝希望。
如今只是一切回到原点。
老陈当年为了娶顾美丽已经和家里人断绝关系了,他以前叮嘱过顾美丽,死后骨灰放哪里都行,别送回他老家去。
生病的这几年,老陈的事业彻底毁了,以前那些朋友怕他们一家的穷病沾染到自己,都纷纷断了联系。
所以追悼会也没有必要了,顾美丽把老陈的骨灰送回她的老家。
她老家已经没亲人了,一处祖宅是顾倾尘的外公外婆留下的。
荒冢残垣处,城春草木深。
没人住的老宅,风景倒是很好。
“人都讲个落叶归根,他归不了他的根了,就归我的根吧。”顾美丽说,“以后我死了,你把我跟他埋在一起。”
“心安是归处,你在的地方就是他的根。”
顾倾尘跪在坟前,木着脸烧纸。
虽然在安慰顾美丽,可心还是疼得很,像被人拿扳手夹着一阵一阵的揪。
老陈走得很突然,谁都没有反应过来。
顾美丽是天天陪在他身边的,可是她没有。
她记得最后一次见老陈,是她拿了离婚证之后的第三天。
她跟老陈说了在林家年会上很多人夸他,还拿着离婚证去给老陈看,说她离婚了,结束了十余年的青春。
老陈笑着问她难过吗?她说不难过。
那天老陈的话好像特别多,说了很多她小时候的事情
说她调皮捣蛋,不好好学习,也不好好练钢琴,为了找陆景淮,让他都快要把整个帝都翻过来了,可为难死他了。
他那时候以为这个调皮捣蛋的女儿一辈子要栽在这个男人身上了。
却不想功成名遂时,她果断跟他离了婚。
老陈欣赏顾倾尘的魄力,说不愧是他老陈的女儿。
这是这么多年来,顾倾尘第一次在老陈眼里看到那样前所未有的骄傲,如同所有培养出优秀女儿的父亲。
那只是很平常的一天。
当时以为是寻常,却不想,那是跟老陈的最后一次见面。
如今阴阳两隔,他在坟里小小的一堆,她在坟外再怎么磕头也没法跟他相拥。
她捧起一捧土洒向空中。
黄土陇中送白骨,这个盛夏,她送别宠了她小半生的父亲。
害死老陈的,是她爱了十余年的人。
真是讽刺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