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军从汉康回来,回到自家新房睡觉。
一觉醒来天已黑尽,窗外万家灯火,屋内空空寂寂。他想,打个电话吧?躺了一会儿,终于翻身拿起电话拨通老丈人家的电话,电话响了半天却没人接。直到自动挂断,张军放下电话想,可能都出去转了吧?他下楼去外边吃了一碗扯面,回来冲一壶茶,看电视。
看完一个财经节目,一看表已经九点多了,他又拨通老丈人家的电话,还是没人接。他就有点儿着急了,咋回事?还没转回来?不会是有啥事了吧?
他看着电视却一点儿也没看进去,想给罗艳打传呼又不想打。说实话,他心里对罗艳还是比较怵又很抵触。想了想,他又觉着不会有啥事吧,反正她是在她家里的,就是有啥事儿也有她家人哩,自己还害怕个啥?这样想着就继续看电视。
看了一会儿,心里还是在敲小鼓,看看表已经十点了,就又拨通老丈人家里电话,终于有人接了,是老丈人。他问:“爸,你都是刚回来?”老丈人说:“喔,我刚从医院回来。”张军心里一惊忙问:“从医院回来?咋了?”“你媳妇儿都生娃了,你不知道?”“生了?那她也没给我说,男娃还是女娃?”“女娃。”“好!在哪儿?”“市医院107病房。”“好,我现在就去。”张军放下电话就下楼骑上电动车直奔市医院。
找到病房,他透过门玻璃看见罗艳正在睡觉,丈母娘坐在椅子上靠着瞌睡,旁边一个病床上三个人也都在睡觉。他轻轻推开门走进去,看见罗艳旁边睡着一个用小褥包着的婴儿——自己的孩子!只见她和自己的胳膊差不多一样长,紧闭着双眼,头发黄黄的,不是太密,脸小小的,小手更小了,手指弯曲,还没他的手掌大,皮肤嫩白嫩白,有点儿皱。丈母娘睁开眼,看见张军问:“你下班了?”张军说:“喔,妈,你回家睡吧,我在这儿。”丈母娘问:“你一个人中不中?”张军说:“晚上没啥事儿吧?”“也没啥事儿,你跑车回来都累了,你回去睡。”“我不累,都睡一下午了。”丈母娘说:“那你在这儿,我就回去了。”张军要送丈母娘回去,丈母娘说:“这儿不能离人,又不远,我走回去。”张军送丈母娘,一出来就小声问:“啥时候生的?”丈母娘说:“昨天晚上两点多。”“啥时候来的?也不……给我说?”张军说完就后悔不该这样问,声音就有点儿慌乱。“都来三天了,艳子没给你说?”张军低头说:“没。”“你赶紧回,里边离不开人,小娃儿快醒了。”“那你慢点儿。”“没事儿。”
张军回来,罗艳还没醒。他就坐在床边轻轻摸摸女儿那嫩嫩的小手,看着她想,女儿啊女儿,你咋不睁开眼叫我“爸爸”呢?不对,她还不会说话哩!那你也不睁开眼看看爸爸?想着想着心里就有一种幸福感、亲切感。
“你来这儿干啥?”忽然听见罗艳问他,张军抬起头,看着罗艳;罗艳低下头不看他。张军问:“我来这儿干啥?你说我干啥?你不让我来让谁来?”“反正不想让你来!”罗艳仍然是气愤地怼他,还是不看他。张军看着她认真地低声说:“你尽管撒气,我能承受了,没事儿!”罗艳在他屁股上蹬一脚还是带着气儿说:“死皮赖——脸!”张军涎笑着说:“我不赖还有谁赖?”罗艳“噗嗤”一声笑了,低声说:“你算是赖到家——了!”张军狎笑道:“那是肯定的啦!”“嘿嘿嘿”罗艳忍不住低着头笑。张军说:“你终于笑了,你现在可不敢生气,气大伤身,尤——其是现在!你刚才蹬我就跟挠痒痒一样,就跟没蹬一样。”“……”罗艳不吭气了,低着头。
二人一会儿几句正说着话,忽然听见女儿“哇”一声哭了,双手乱抓两腿乱蹬。罗艳说:“赶紧把奶瓶拿过来!”张军就把床头柜上的奶瓶递给罗艳,罗艳说:“水肯定凉了,加点儿开水!你都不摸摸?把奶瓶里的水倒到杯子里,往杯子里倒点儿开水兑热,不要太热。”张军就拿起暖瓶往杯子里少倒一点儿开水递给罗艳,罗艳拿起杯子慢慢往自己嘴里滴几点说:“太凉了!再兑点儿开水!”张军又少倒一点儿,罗艳一尝就说:“哎呀,又太热了!倒点儿开水也倒不成!”“不是太热吧,我只倒了一点点儿。”“咋不热?是给她喝哩还能跟你一样?”“那就再晾一会儿,还是再兑点凉的?”“算了,不让你兑了,再兑又兑凉了,你倒到奶瓶里摇摇算了。”张军就照着做,边摇边吹。罗艳又说:“你别吹了,摇摇就行了。”“吹吹不是凉快点儿嘛?”“她是婴儿,你嘴里有病菌,知道不知道?!”“哦,我知道了,你是育儿专——家,中了吧。”“咦——你还不服气哩,我说的不对?”“对——么,你说的还能不对?”“对就对了!”张军摇了一会儿,就把奶瓶递给罗艳,罗艳挤出几点儿水滴在自己嘴里尝尝,就把奶瓶嘴儿塞进女儿嘴里喂她喝水,女儿咬住奶瓶嘴就不哭了。张军问:“买袋奶粉给她喝吧?”罗艳说:“喝奶粉干啥?”“那还能光喝水?”“那咋能?”“那还有啥给她喝?”“你说?”张军想了想,终于明白,笑着凑到罗艳跟前说:“哈哈,我知道啦!”又低声笑着问:“那让我吃不让?”罗艳推他一把嗔道:“去!哪儿有你的份儿!”“哎,在这深夜的医院里,我遇见了一个冷酷——的人!”“嘿嘿嘿,活该!”罗艳又笑又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