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门被人打开来,先见着踏进一只翘头木屐,接着是于此格格不入的广袖白袍衫,顺着往上,即可知来人是那老者,邪医炝冶老怪。
“看看,可死了不曾?”他以木屐碾了碾地牢里瘫痪在地的污血物体。
老者后边上来两黑衣人,蹲下身提掐起那物体,为其拨正些,随后拨露出一张皮肉翻涌的脸,大体得辨其上一个“奴”字,也明了,这污血物体,原是被废了筋脉、砍了双腿的少年。
他们掐着他的下颌,自他口腔中取出一褐色硬木物什,再给他喂下一蛊虫,便重新退下去。几瞬过后,少年颤了颤,吐血醒来,眼神不再狠厉愤懑,而是麻木带着空洞。
“药奴……嗯,应该是丑奴了,这才是更衬你。”炝冶老怪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不紧不慢道,“说罢,你那些毒、那些药,都是怎么个配制法?”
少年茫然一会,随后断断续续地讲出来。炝冶老怪越听眸光越发暗沉,到最后,他猛地俯下身来,死掐着少年脖颈,看着他痛苦濒死;又拍了拍他的烂脸,才起身看向一旁的黑衣人,后者默默呈上托盘,供炝冶老怪取巾擦手。
“带出去,别让他死了。”炝冶老怪将巾帕随意丢回,往外走了几步,复又吩咐道,“也送去易阁那边,弄双腿给他装上。”便离开了。
黑衣人依然是沉默寡言、听命行事。他们将少年洗刷整洁,后抬到另一密室内,交由里边灰白长衫的人给他进行义肢的吻合衔接钉固。
天又缓缓地暗下来了……
支摘窗下置的小榻上,少年睁开了眼眸,些许恍恍惚惚、思绪浮浮沉沉,似乎仍停留在那梦中、“他”的尘世里。
彼时,外头曦光渐洒在窗棂纸上,映出步步锦花格影,东升曦意,让他逐渐醒神。万俟玺璇起身下榻,看了看画帛曲屏、珠帘漫帐其后,里边不再是平缓轻舒的息律,她亦醒了,“小姑苏,早,我就先走了。”
“……早。”贺楼嫦也惆怅迷惘着,那些人那些事,太真实了,就像是,身临其境;亦熟谙无比,好似故地重游、旧忆回萦……
“璇琅,”她轻唤一声,复又渐重唤他一声,“璇琅。”
“嗯?”万俟玺璇立于曲屏前,听着她说,“我在。”
“你说,那会不会是,我们的……”话到嘴边,她却说不出口,这、这委实是太荒诞不经了!
万俟玺璇自己也乱了心绪,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同她说,最后仰靠在曲屏前,佯装无事、无所谓笑笑,“或许是前世吧。”
“那你、那你信吗?”他这话不可谓是惊起她的思潮,“璇琅,我、我真的真的……这许是全天下的无稽之谈,却又无比清晰地实在,我……”她前言不搭后语,已然是深陷其中、妄想抽身离去,一派徒劳无益。
“小姑苏……莫怕,如果是真的,我仍希望是无稽之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