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晨光的大伯叫赵强仁,今年已经六十九岁了,他当年在弟弟弟媳去世后,收留了年仅十五岁的赵晨光,但是仅仅照看了不到一年,他就地把赵晨光送到了榕城的寄宿高中,后面赵晨光也再也没有再回过他大伯家。
“赵老头本来就是个倔老头,脾气不好,以前把媳妇儿气狠了,带着儿子跑了,和弟弟关系也不和睦。后来弟弟两口子都死了,就留个没成年的侄儿,他这个当大伯的可应该要好好照看这个孩子吧?他自个儿孩子都见不着面,这送上门儿的侄儿好好照看大了,以后不也有个养老送终的人。可谁知道他养了没一年,就把那孩子送走了!当年赵老头做的这事儿,好多人背后戳他脊梁骨呢!”
说话的是赵强仁家隔壁邻居家的大婶儿,她家男人和赵强仁、赵强生俩是没出五服的兄弟,又常年和赵强仁住在两隔壁,家里的大小动静都瞒不过她。
程亦安和吴谢池在驻村干部的带领下来找赵强仁,却不巧赵强仁不在家,打电话也没人接,找了邻居大婶打听才知道他是去澡堂洗澡去了。北方冬天天冷,农村里房子浴室大多简陋,冬天洗澡只能去镇上的澡堂子里洗,算着赵强仁离开的时间,他应该也快回来了,程亦安几人就在邻居大婶儿家里等着。
“大婶儿,你见过赵强仁那个侄儿吗?他当时应该就在榕城读高中吧,回来村里的时间也不多,赵强仁为什么要把他那侄儿送走呢?”程亦安见这位大婶儿对赵家的事情也挺了解,就多问了几句。
大婶穿着脏兮兮的罩衣,一边聊着天一边还在用勾针勾毛绒鞋面,动作娴熟,嘴巴也利索,一看就是在农村八卦网中历练过的。
“谁知道,我们都说赵老大傻,当年赵老二先病死了,后来老二媳妇儿也死了,我们都以为赵老大会去城里住着,顺便照看那个侄儿,谁知他说啥也不肯去榕城,只把那侄儿带回来养着。后来侄儿上学后,他每周去接啊送啊的,又累又麻烦。知道他脾气古怪,我们也没敢多劝。那小子我见过几次,刚回来村里时阴沉沉的,见人也不叫人,也不讲话,像个小哑巴。养了有大半年了,突然有天赵老大把他侄儿送走了,后面也没见人再回来。我们问赵老大,他只说侄儿住不惯他这里,要回城里。可你们说说,一个才没了爹妈的孩子,哪怕十五岁了,也是个孩子啊,一个人能成吗?”
大婶说得一脸义愤填膺,她停下手里的动作,“我们当时还猜疑过,是不是赵老大嫌这孩子开销大,不想养了,可是那孩子城里是有套房子的,就算没钱,总还是有房子在的吧,就算钱和房子都没了,那孩子可是他亲侄儿呢,这说不养就不养,我们一问,他就跟我们急,后来我们也没敢问过了。”
几人正说着,隔壁的大铁门突然发出响动,是有人回来了。
程亦安他们立刻出了院门儿,果然瞧见一个干瘦的小老头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站在铁门前开锁。
驻村干部先迎了上去,“赵叔,有几个榕城来的警察同志找你有点儿事儿,等你好一会儿了。”
赵强仁缓缓转过身,一张古铜色的脸上,双眼古井无波,平静极了,他轻轻叹了口气,说:“先进来吧!”说完,他用力拉开了大门。
赵强仁的反应让程亦安感到惊奇,警察突然找上门,一般人心中多少会有些惊疑不定吧。这是人类趋利避害的本能,可这个赵强仁却平静得可怕,像是对警察上门早有预期一样。
几人进了屋,屋子是普通的农村两层小楼,装修比较简陋,但胜在宽敞,堂屋中间的供桌上摆着一座佛像,还供着几盘水果,而佛像旁边却放着一个木雕的大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