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爷爷是扯着嗓子喊的。两兄弟虽然近在咫尺,我二爷爷还是听不清楚。
“割开细网!”
“用弯毛镰,割开细网!”
我大爷爷做个坚定的手势,随即将我二爷爷扯上塘堤。
割开外面的细网,竹片之间,空隙太大,二三两以下的青草鱼子、鳊鱼,野生的小杂鱼,趁机可以逃跑。
正所谓,救得了娘娘,救不了太子。肚子疼挠脚板,无计设野法。
我二爷爷站在泄洪口上方,挥舞着割鱼草用的弯毛镰,用力砍下去。哪晓得竖麻绳织的渔网,是角弹性的。一刀砍偏,手背碰在篱笆桩上,立刻鲜血淋漓。
我二爷爷哪里顾得那么多?穷人子的血,就像红苋菜煮的汤水,鸡血藤流的浆水。
细网割开,泄洪口的前面,立刻卷起一个茶盘大的旋涡,将我二爷爷吸了进去,瞬间不见了踪影。
我大爷爷将手中的棕绳子,放肆往岸上拖,将我二爷爷拖出水面,提到堤上。
我大爷爷双掌叠在一起,在我二爷爷的肚子上,放肆挤压了几十次,我二爷爷连吐了几十口黄汤水,终于恢复过来,肚子里,才略略感觉舒服一点。
我二爷爷感觉屁股下的塘堤,是一条蠢蠢欲动的青蛇。我二爷爷口中的泥沙,还未吐尽,冲我大爷爷猛喊:
“老大,老大!塘堤挡水不往了,马上要垮了!必须另外开一个更大的泄洪口!”
开一个更大的泄洪口,必须用二页渔网,或者三页渔网,平铺在地上,然后绕了细麻绳的穿针,将渔网连接好;其次,新开泄洪口的两边,必先打上篱笆桩,将渔网绑稳,绑牢靠。不然,洪口一开,洪水巨大的惯性力,将渔网冲到九州外国去了;塘里养着六七斤大鱼,可能逃到爪哇岛去了。
开泄洪口的大小,必须适合上鸦雀塘倾泻下来的洪水的流量,开小了,洪水依然泄不了;开大了,容易引发新泄洪口两边泥土崩溃。
毕竟,老的泄洪口,是用了石灰、河沙、黄粘土搅熟了的三合土,用石头砌的墙子,用石板铺的底子,不容易垮掉。
好在下鸦雀塘的东北角上,早在四年前,我大爷爷和族长剪秋,共同搭建一个守鱼的棚子,土砖砌的墙子,稻草盖的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