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爷爷身上,顷刻之间,爬满了几十只绝母子。
一只绝母子,跳到公英身上。公英吓得大哭:“外婆,外婆,绝母子要吃我,绝母子要吃我。”
我大奶奶抱起公英,说:“公英,公英哎,你莫怕,莫怕。有外婆在,绝母子怎么敢来吃你?”
我大爷爷,我二爷爷,我爷老子,三个人,一口气,跑到生发屋场门口的田边上,眼看着千千万万只蝗虫,我们所说的绝母子,所到之处,禾叶子,禾穗子,立马被绝母子,啃食得干干净净。
卢丘的田埂边上,我二爷爷种了一排空心菜。绝母子一过,只剩下一排菜蔸。
完了,全完了!我家六亩八分田的一季稻,全部被绝母子啃完了!全部颗粒无收了!
我大爷爷枳壳,看到这个场景,想喊苍天,苍天两个字,还未喊出口,心头一热,忍不住吐血,一口,两口,三口,吐在田埂上。
我七姑母紫苏跑过来,缠住我大爷爷的腿,喊道:“爷老倌,爷老倌哎,你怎么啦?你莫急咯,你莫这样子急咯。天无绝人之路的呢。”
我大爷爷扶起我七姑母,说:“七妹几哎,老天,已经绝了我们的路了呢!”
但是,绝母子依然像波涛一样,一波过后,另一波又赶过来,没有停休。
吃饱了的绝母子,跳到田埂边、小沟里、河滩上,一切有水的地方,排出一堆细卵。
我的两个奶奶,跑在神龛下,烧了钱纸,默喊着苍天,但是,苍天似乎没有得应我两个奶奶的请求。
我大奶奶说:“夏枯,夏枯!紫苏,紫苏哎!你们两姊妹,到哪里去了?做的好事,扶我起来咯。”
我五姑母夏枯,好不容易把我大伯母黄连哄睡了。我大奶奶一喊,黄连问:“夏枯,是不是你茅根哥哥回来了?”
夏枯奔到堂屋里,先扶起我大奶奶,坐到靠背竹椅子上,再去扶我二奶奶。我二奶奶说:“苍天不答应我,我起来干什么?哎呀咧,心口痛得狠呢。”
我大奶奶上气不按下气,说:“老弟嫂哎,你再莫拜苍天了!看来,这苍天,不是我们穷苦百姓的苍天呢。”
我大伯母黄连,懵懵懂懂走到堂屋中间,问我五姑母夏枯:“你看见你茅根哥哥的魂了吗?我是看见了!他是一只黑色的豆娘,被绝母子撞死了,落在公英屋后的小水沟里呢。夏枯,我和你去,捡起那只豆娘,好好祭拜一下。”
我五姑母夏枯,扶着我双腿发软的大奶奶,好不容易走到响堂铺街上,看到厚朴痞子,被绝母子撞得鼻青眼肿,牙也磨不成了,话也讲不出声了。
我大奶奶说:“厚朴哥哥,你告诉我,穷人的活路在哪里啊!”
滑石痞子拿把锄头,跑到生发屋场背后的土地庙,公鸭似的声音,冲着庙中的土地公公、土地婆婆的泥塑,尖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