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景天老家,到白石堡的乡公所,只不过四五里路。平里里,景天总是骑着那条温顺的小毛驴,滴达,滴达,滴滴达,有榜有样有气魄。若是田间地头那些赤脚板汉子,喊得一声保长老爷,景天裤裆里那个蘑菇柄,不痒都痒了。
可是,今天的小毛驴,大约是受了惊吓,只要景天的儿子一跨上去,小毛驴的两条后腿,放肆地几蹶几跳,把景天儿子掀倒在地上,站在旁边,对着这个成年汉子,咧着嘴,“唉,唉,唉”,叫三声,活像是朱重八手下的武将,蓝玉。
人背时,喝凉水都塞牙。干脆,把毛驴子系在人行山的石套子上,它喜欢蹶,喜欢跳,就让它把地球蹶出几十个窟窿。
景天的儿子,外号叫做毛秤砰,个子不高,却挺着大肚子。别的人,远远看到他的肚子,还以为怀了六七个月的身子。
强势的人,总是一代做过去了。景天这人,站着咬得土到,那张嘴巴子,无的说得有点出,而且,活模活样。到了毛秤砣这一代,即使是吃一担麦子,也打不出一个响屁来。
毛秤砣走到乡公所,碰见一个背枪的警察,便问:
“大大大,大哥,我屋里爷爷爷,爷老倌子,到到到,到乡公所来来来,来了没有呀。”
毛秤砣不认识辛夷,辛夷却认得毛秤砣。好不回,辛夷想把毛秤砣打一顿,把自己在景天身上受的冤枉气,还到毛秤砣身上。
辛夷说:“你屋里爷老子,是几条腿的货?”
辛夷结结实实一问,把毛秤砣问得懵了,老半天没有反应过来,不知道怎么回答。
旁边的乡长,辰砂痞子笑着说:“毛秤砣,你屋里爷老子,景天,曾经说过,猪有猪牯,牛有牛牯,世界上为什么没有人牯?从此以后,你爷老子,外号叫作人牯,是三条腿的人牯。”
说完,辰砂痞子和辛夷,哈哈大笑。笑得毛秤砣,血红的脸色。
毛秤砣说:“辰砂伯伯,辛夷叔叔,如今,我的家里,至少两三百个穷叫花子,嚷嚷着,要打开粮仓,分掉我家的粮食。拜托你们两位老人家,做点好事,派些人手去,赶跑那些穷鬼咯。‘’
辰砂痞子说:“哎哎哎,你这话有点奇怪了。乡公所里,早派了七五斗桶,带着六个警察,和你爷老子,早早出发了。这个时候,他们早就到了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