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许看她皱起的眉头,和寻常认真思考案情时的神态有些不一样,似是苦恼和纠结,又像很不满,到底在不满什么?常许猜是她不满自己新接收到的道理居然和她一直以来的行为是有部分相悖的。
她不满自己,不满控制不住自己否认自己的行为,更不满不愿意改变的自己……这好似意味着她要承认自己错了。
而且还不是小错。
所以她统统不满了,就想抛开这一切不谈,她难道是觉得自己做不到吗?这可不见得,她只是不想做吧。
常许心想,真是固执的人。固执的程度大概有她自信的程度那么多。
其实这也不是一个大问题……对绝大多数人来说;甚至扩张到“绝大多数”这样的范围之后,就根本不能称得上是个问题了。
不过,如果只是对季鸣月……
“你好好想想。”常许看着她黑色的头顶,简单发髻上插着的精致发簪,还有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露出的那一部分脸,睫毛盖着鼻子,“我的话、师父的话,都不如你自己想明白,你知道自己是最聪明的。”
这话放在平时,季鸣月是乐意听的,这会听着却不太舒服,她吐了口气,沉默了一会儿,再抬起头时常许已经不见了。
她想了想,又踮起脚荡起秋千,一上一下一上一下,也不知道是自己产生了风还是有风从远处来了,吹得她的脸感到了冰凉,好像神智也清醒了许多。
遥遥望去天边又是余晖,蓝与橙之间是灰色的云。
这复杂的美景让她觉得心里空空荡荡的不舒服,脑子里是空空荡荡的胡思乱想,她想啊,那个牛哄哄的老子说什么要推崇大善大美的……听着很有道理,但是无稽之谈吧!
难道那些天生的反社会人格也不能抛弃他们?
难道那些动不动犯病要杀人的精神病也不能抛弃他们?
难道那些和秦壮一样只会折磨他人的泼皮无赖也不能抛弃他们?
呸!
对季鸣月来说,这些人就是蚊子、是苍蝇,是展翅飞的南方蟑螂,她实在是厌恶至极,无数次想问科学家们,这些物种消失后难道真的会引发什么蝴蝶效应、带来可怕的后果吗?她不信。
可是,好吧,fine,他们都不是人,严格来讲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而且。
她没办法否认,在人群之中瞧见地上流出的那一滩血时候的心空,没办法否认自己一直在说服自己“秦聪的死与我无关”——从理性上来讲她真是这么觉得的,但一次次地求证,仿佛是感性在作祟。
她没办法否认,得知那一院子的猫不是高双杀害的之后的震惊,这震惊是不可置信的,她好似更希望那些猫儿真的是惨死在高双的虐杀之中,而不是疾病或意外而亡……这样才能证实高双的滔天大罪、惨无人道……
从而证明她对他的指责和怀疑是那么有先见之明、正义正直。
甚至她没办法否认,在看到那些死去的猫儿的活生生地出现在画中的时候,她心中好似有蝴蝶在飞,那一刻对高双涌现了那么少又短暂的同情。
……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