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移到中天,正是用午膳的时候,玉珠,厨娘轻手轻脚摆好了饭菜,李明仪静坐在外间,候着秋兰出来。可左等右等,里头毫无动静。他眉峰微蹙,起身,踱步朝卧室走去。
嬷嬷瞧见李明仪,欠身行礼,轻声叹道:“大人呐,姑娘才刚病愈,往日还起身写写字,现今连床都不愿下了,这么闷着,好端端的人也得憋出病来。大人,要不您带姑娘出去走走、透透气?听闻白象寺的桃花正盛呢。”李明仪没应声,径直迈入屋内。
只见秋兰把自己裹在被窝里,严严实实。昨夜她睁眼到天亮,满心满眼都是李明仪那番表白,只觉周身发烫,尴尬得脚趾都要蜷缩起来,各种滋味杂糅翻涌,搅得心里一团乱麻。她想到自己在船上为活命引开李明仪注意脱口而出的那句“大人明明喜欢我,却还要杀我”。如今想来,李明仪袒露心意,保不齐是耍诈,故意编出这话,好让她不再追查下去。越想越笃定,暗暗骂李明仪狡诈,竟使出这般手段哄骗她。
正出神,被子陡然被掀开,李明仪立在床边,刚一动作,一股清甜的桂花香便裹挟着暖意幽幽漫开,那独属于秋兰的气息,丝丝缕缕往人鼻腔里钻。李明仪眸光微闪,目光顺势落去,只见秋兰像只防备的刺猬一般,整个人紧紧蜷缩着,他视线无意扫过,瞥见她脚趾圆润白皙,因着用力蜷缩,指节都泛着粉白,莫名透着几分娇憨。
有那么一瞬,李明仪心底像是被一根羽毛轻拂,可面上依旧冷峻,声音不容置疑:“起来,把饭吃了,我带你出去透透气。”秋兰抬手遮眼,适应光亮,瞧见李明仪神色冷峻,一时愣神。李明仪见她不动,眉头拧起,伸手攥住她胳膊,轻轻一拉:“别磨蹭。”动作间,指尖似不经意擦过她肌肤,微微发烫。
秋兰这才回过神,慢吞吞坐起身来,目光不自觉黏在李明仪侧脸。李明仪仿若浑然未觉,神色冷峻,仿若昨夜那场剖白从未发生过,眉眼间不见半分旖旎缱绻,只剩平日里的疏离与淡漠。可只有他自己清楚,心跳莫名快了几分,偏要极力稳住、藏起情绪。秋兰瞧着他这副模样,心底那点猜疑愈发笃定,愈发认定李明仪前夜所言尽是谎话,不过是为拿捏住她、让她断了追查的念头,才扯出“喜欢”的幌子,思及此秋兰瞬间便不觉得难堪了,旋即扬起脸,欢快地应道:“好的,大人,我马上就起来。”说着,手脚麻利地掀开被子,趿拉着鞋就开始收拾。
李明仪见她这样,眼底悄然漫上一丝笑意,唇角微微上扬。平日里秋兰偶尔展露的那股子小孩子气的调皮劲儿,像误闯沉闷宅邸的灵动雀鸟,总能直直撞进他心底,让他暗自欣喜。只是他向来端着架子,面上极力藏起这份情绪,只清咳一声,微微侧身,把那点愉悦不动声色地掩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