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子征觉得自己活成了个笑话。
他先是错恨了吴芃恩十年,把十年的精力耗费在盯着吴芃恩上面;然后又从失散多年的父亲口中得知那龙椅上坐着的那位身上有一半的羌人血统。
那是他彭子征从八岁开始就认下的主子啊!那是他答应过先皇伯伯誓死效忠的主子啊!那是对他说“洛哥哥,你是唯一一个能让朕全心全意付出真情的人”的皇帝呀!
彭子征很痛苦,这是一种敲碎了他整个人的信仰支柱后天地毁灭般的痛苦,是父亲失而复得之喜悦也冲刷不掉的价值崩塌的痛苦。
之前彭子征在将军府那样盯着李宝儿,心里想的却是:李保保,你选了刘曙,你选了正统;为什么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就选对了人,为什么我历尽千辛誓死维护的人却是个西贝货!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你不是懂我吗?你不是懂我吗?!为什么你明明知道我对刘曙的态度却不来给我解释!
不得不说,彭子征的脑筋错乱了一会儿,“李保保懂他”也只是他一直以来的自我感觉罢了;也或者说这彭子征“遇事赖宝儿”的做法已经成了习惯,当时的彭子征在急切地找一个支点。
彭子征要去找吴岁宁,他想倾诉,他想第一时间告诉她:岁宁,我太难受了,你一定要听我讲讲,不然我会炸了的。
然而吴岁宁不在家。
彭子征又骑着马赶到醉仙楼,得知吴岁宁和木月皎已经离开了。
彭子征心里堵着一团火,骑马直奔木宅。
出来接待他的是木星辰,如今的她已经不再穿粉色衣衫,反倒是选了颇为稳重清雅的秋波蓝色广陵绫制成的曲裾深衣,行走之间摇曳生姿,颇为好看。
“彭将军莫要着急,三哥哥只是和宁姐姐聊正在写的话本子,此时他们若是没归家,定然是去木月书局了。”木星辰改了灵动俏皮的语气,大方且温柔地安慰彭子征。
“木月书局在哪里?”
“木月书局是三哥哥新开的,如今尚无名声,就在西城条子路那儿,星辰这就带彭将军过去。”说罢,木星辰就吩咐管家备车。
彭子征皱了下眉,本想说自己去找就好,可眼见这小姑娘已经吩咐人准备马车了,言语之间又颇为温柔诚恳,因此也就咽下了拒绝的话儿。
路上,木星辰掀开车窗上的帘子,对着彭子征讲自家三哥的这个木月书局:“三哥哥好风雅,又耽于诗乐。之前写过几个才子佳人的话本子,得了坊间的追捧,母亲就想着让他开个书局,也算是有点儿正经事做。”
马车外骑马跟随的彭子征点了点头,又问:“那他写他的话本子,找岁宁干什么?”
木星辰习惯性地想拿帕子捂嘴轻笑,又生生地压下了抬起的手,笑得大大方方,话语间却改了彭子征嘴里的木月皎主动找吴岁宁的说辞:“宁姐姐看过三哥哥未写完的话本子,想来是对后面的故事感兴趣吧。”
彭子征不再接话。
木月书局开的位置实在是偏远,估计那木老夫人也没指望这木月皎把书局做好,只给了他一间地处偏僻的店铺。
等彭子征下马走到这间门可罗雀的书局门口,眼前的场景让他堵着的火儿“噌”得上来了。
柜台上,吴岁宁正握笔书写,而身着红衣的木月皎立在她的身侧,正弯腰俯看吴岁宁的字。两人靠的很近,以至于木月皎垂着的发缕挂在了吴岁宁的发髻上,脖子上的那串浮夸的东珠珠串就这样垂在吴岁宁的耳侧。
彭子征直接弯腰捡起一块大石头,甩着胳膊就将那石块砸到了木月皎低头露出的头顶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