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弈越往前走,白布就越多,层层叠叠,几乎没有了空隙,越往前走,白布的底下就渐渐出现了一些斑驳的血迹,血迹颜色暗沉,像是飞溅到白布上的,格外醒目。
再往前,视线就完全被密集的白布占据,陈弈只能动手掀开一层又一层的布,才能继续向前走。
而这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烛火的味道,终于,不知道掀开了多少层白布后,眼前突然空旷了。
陈弈走到了尽头,而放眼望去,这里似乎是一座灵堂。
中间摆放着一副黑色的灵柩,周围环绕着鲜花,仔细一看,那花还有点眼熟,似乎就是陈弈在录像里,看到的那朵别在周清外婆鬓边的小花。
陈弈沉默了,虽然早有预料,但是真的发生在他面前时,他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猜到结局的成就感。
陈弈走近观察起来,灵柩前方,还摆放着几支白色的蜡烛,烛光在微风中摇曳不定,忽明忽暗。
地上洒满了白色的花瓣,现在都还有花瓣飘落,陈弈抬头望去,顶部的横梁上也挂满了白布,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仿佛无尽延伸,没有尽头。
陈弈收回视线,看向了正前方桌上摆着的相框,里面没有照片,只有一朵早已枯萎的花。
此时一阵微风吹过,白布飘动,簌簌作响。
“那天的风很大,吹得我都睁不开眼,好像还下雨了,乡下的路啊,全是泥巴的,又在山沟沟里,还得走路上,不能踩到别人的庄稼,这是外婆教的,庄稼是农户的命根子,不能作贱了。”
“我是回家的吗?好像又不是,那天我刚从医院出来就接到了二舅的电话,他说外婆想我了,他拗不过,就带着外婆坐上火车来城里找我,我那时还有点怪二舅不提前告诉我,我刚被一个游客打了,脸上还都是伤,要是被外婆看见了,怎么解释?”
“是二舅一起来的吗?好像也不是,是医院打电话的,说是不是刘寒梅的家人,她出车祸了,现在在医院抢救,让我赶紧过去,那个时候,我还在休息室里擦药,后面他们说了什么我听不清了,我只知道我好像是拦了车冲去医院的。”
“是拦了车吗?好像不是,是过马路吧,外婆走的慢了,红灯亮了,我手里提着东西,走到外婆后面,不停的朝那些车鞠躬道歉,希望他们谅解一下,但还是有车催促,外婆也着急了,就加快脚步要过马路。”
“后来?后来好像是我怎么都擦不干净她脸上的血,看不清她的脸了,我一直一直都在拼命的擦,拼命的想再看一次她。”
“是因为什么呢?我不知道,记不起来了,我一直都很倒霉,但我只觉得那是生活给我的磨练,我就一直让自己坚强一点,再坚强一点。”
“我试图反抗这倒霉的命运,却发现自己越是挣扎,就陷得越深,所有人都成功了,都有了想要的生活,只有我,被夺走了所有东西,只有我得到了那隐藏在背后深深的恶意。”
“也许,这就是我的宿命,永远在阴暗潮湿的黑暗中挣扎,找不到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