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故事要从汪家好婆做小姑娘的辰光讲起。
汪家好婆老底子住了番瓜弄。番瓜弄是因为有人家种了一只南瓜,长在屋头顶,比房子还要高,还没有进弄堂,就可以看见硕大无比的南瓜而得名——番瓜弄。其实,老底子的人,只要去过番瓜弄,就不会觉得这是桩稀奇的事体,因为番瓜弄里的人,都住在滚地龙里,滚地龙听起来好像蛮好听。其实就是掘地三尺,在上头用芦席就地搭个窝棚就算屋里了,人在屋里根本立不直,进出屋里,靠钻进爬出,天热热煞,天冷冷煞,刮风落雨,还担心窝棚被风卷走,一旦窝棚被风卷走,留下一个深坑,活像落葬的墓穴。所以窝棚顶上长一只大南瓜,一进弄堂就看得见并不说明稀奇,只说明番瓜弄里的穷困。
同样住在番瓜弄里的汪家好婆,伊爷在屋后种了一棵梓梓花,成年累月,越长越挺拔,一到开花季节,满树的梓梓花,洁白无瑕,像玉刻,像牙雕,不仅漂亮,还花香扑鼻,飘香整条弄堂,方圆几里都能闻到梓梓花的芬芳。可谓是一景,这才真称得上是稀奇。
而对汪家好婆的家来讲,梓梓花的珍贵并不仅仅是梓梓花的漂亮,芳香。而在于梓梓花成了家里的生活来源。一到开花时节,一家人就会小心翼翼摘下花朵,用一根细铅丝,两头各缠一朵梓梓花,摒拢拧成并蒂莲,在扁平的竹篮上铺一块浸过水的洋面粉袋袋白布,白布上整齐码列好梓梓花,花上头再盖一块浸湿的洋面粉袋袋白布,小姑娘辰光的汪家好婆就提着竹篮头,沿牢恒丰路,一直走上恒丰路桥,跨过苏州河,转弯,沿新闸路再一直走,一路走十多里路,到静安寺,百乐门舞厅门口卖花。
老上海的太太小姐都喜欢在旗袍的扭襻上吊两支梓梓花。随着轻盈的步履,弥散起悠悠的清香,赢得路人看客的青睐。于是佩戴梓梓花进舞厅成了太太小姐们的一种时髦。也成了小开,先生向女士献殷勤的手段。汪家的梓梓花是自家种的,成本低,卖得便宜,卖花的生意一直蛮好,礼拜天就多带了一些花,结果卖到天黑,还有几支没有卖掉,本来剩几支也不算啥事体。小姑娘辰光的汪家好婆晓得屋里日子过得不容易,不舍得卖剩下的花浪费掉了,就在舞厅外头多转悠一段辰光,等到花卖光,摸黑回家的辰光,出事体了……
小姑娘辰光的汪家好婆像往常一样,原路返回,路上夜深人静,走到恒丰路桥堍菜场旁边,菜场老早收摊了,悄无声息,硕大的菜场像一个黑洞,一个小姑娘走在夜路上,难免有点害怕。越是怕鬼,越是有鬼,偏偏就碰到了两个日本赤佬,日本赤佬看到一个年轻姑娘独身一人走夜路,小姑娘辰光的汪家好婆还长得亭亭玉立,日本赤佬心生歹念,拦住小姑娘辰光的汪家好婆的去路,动手动脚起来。小姑娘辰光的汪家好婆又怕又羞,逃又逃不脱,打又没有力道,衣裳被撕开了,身体露出来了,眼看日本赤佬就要得逞了……
不晓得啥地方蹿出一小伙子,手里拿根做生活的杠棒,看到两个日本赤佬欺负中国小姑娘,不晓得啥地方来的胆量,提起杠棒从背后朝一个日本赤佬夯了下去,另一个日本赤佬见势不妙,丢下小姑娘,横向直冲小伙子腰间而来,没有防备的小伙子一下子被撞翻在地,手中杠棒滚到了一边,头重重地撞到了地上,一时晕晕乎乎地爬不起来,日本赤佬乘势骑到小伙子的身上,抽出腰间的短刀,就朝刺小伙子猛刺,惊恐中的小伙子被惊醒了,拼命反抗,左躲右挡,危在旦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