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沈东生
1、
黄伯伯一面踏黄鱼车,一面回头看了一眼满面孔是血的凌小姐,又看了一眼满面孔急得火烧火燎的凌老板和张老师,心里明白,救命要紧,打定主意,不去大医院了,去大医院路太远,不等凌老板和张老师吩咐,转头,踏着黄鱼车就近去了地段医院。
啥人晓得就此留下了祸根,当然,此刻没有人晓得这里有祸根……
地段医院不远,就在弄堂口出去,一转弯,到宝通路,顺宝通路朝北走两三百米就到了。
黄伯伯的黄鱼车三踏两踏就到了地段医院所在的小弄堂口。
住在老弄堂里的人都熟悉地段医院的地形,黄伯伯的黄鱼车还没停稳,张老师抱起凌小姐就跳下黄鱼车,朝地段医院里直冲而去,地段医院在小弄堂里厢,跑进去有一段路。
天热,张老师一路疾奔过去,身上穿了件肉白色的老头衫,已经汗水湿透,浑身贴牢,绷紧,像没有穿衣裳一样,一身的栗子肉看得清清爽爽,胸大肌鼓得老高,比女同志的“大杯”胸脯还要弹眼落睛。凌小姐被抱在张老师怀抱里厢,双手吊在张老师的头颈骨上,人被颠得摇来摇去地晃着,凌小姐就像在张老师的胸大肌上头,蹭过来蹭过去,薄薄的困衣,也像没有穿衣裳一样,两个人几乎等同肌肤相贴,张老师的男人气息扑面而来,熏得凌小姐感到有醉酒一样的窒息……
凌小姐从来也没有跟男人有过如此的贴近,凌小姐不知不觉地忘记了受伤,疼痛好像都跑到了九霄云外去了,温顺得像只小猫。
张老师跑得越快,凌小姐在张老师的怀抱里晃得越厉害,晃得凌小姐销魂,晃得凌小姐沉醉,晃得凌小姐后悔,后悔不该对张老师这样一个男人太绝情,后悔不该一直以来都在戏弄张老师,后悔没有早点晓得,躺在张老师的怀抱里会有如此的销魂,后悔张老师来屋里送早点的辰光,没有早早地把张老师请进屋里来……
凌小姐咬紧牙关,忍着痛,仰起一张满面孔是血的面孔,看牢近在咫尺的张老师的面孔,迎着张老师喷到伊面孔上的气息,喃喃自语一样地讲:“张老师,对不起……”算是一种表达。闲话没有讲光,浑身就一阵瘫软。
张老师已经听到了,像心有灵犀一样,心里明白了其中的含义,不过此刻的张老师只有一个反应——感动,也来不及有其他行动,伊只有一个可以做的行动——快跑,救命……
张老师抱牢凌小姐一路疾跑着,在外头人看来,凌小姐一副吃相还蛮难看的,鼻头里血倒是不再流了,不过一面孔的血,一塌糊涂,还流到了衣裳前襟上头,粉色的困衣粘满了血,衣裳薄,不吸水,鲜血都在衣裳表面,鲜红鲜红的,特别刺眼,吓人倒怪……
地段医院门口的人不少,一看这副腔势,纷纷闪到了一边。
张老师一边叫着:“医生,医生”。一边顺着人群闪开的通道,冲进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