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今早伊不同平常,有点两样,一端起茶盅,一口倒进嘴巴里,眼睛瞄牢窗口外头的弄堂,面孔上漾着藏不牢的笑嘻嘻,笑嘻嘻,一副腔调,完全是沉浸在自家做成坏事的喜悦当中。
阿腻头也确实要开心开心了,自从上一次,看到凌小姐的一只漂亮的屁股,隔条薄薄的裤子,要样子有样子,要丰润有丰润,叫人心旷意远,心里就痒痒的,痒痒的难过,就想摸摸看,想晓得摸上去是啥咪道,结果非但没有摸到,还受了羞辱,挨了耳光。一口气憋了一个礼拜,阿腻头是啥人,肯吃这种亏?现在总算把凌小姐关进了门里厢,等着吃苦头,是死是活看天命了。阿腻头寻回了尊严,总算出了气,伊想,在弄堂里唯我其谁……
阿腻头正得意洋洋地陶醉着,突然看到李家婶婶拎只蓝头,从弄堂里走出来,空荡荡的弄堂里,走一个人出来,特别显眼,就多看了几眼,一看,就看出了毛病来了,李家婶婶路过茶馆点的辰光,眼神异样地朝自家瞄过来一眼,看了一眼还不算,走路的脚步也加快了起来,最后竟然小跑起来,阿腻头觉得有点不对头,不过也想不出啥地方不对头,就熬不牢琢磨起来。
李家婶婶出门前头,听了黄伯伯一番耳语叮嘱之后,拎了一只篮头,出了屋里,尽量按照黄伯伯关照的一样,做出一副像平常到菜场里去买小菜的样子,不紧不慢地走在弄堂里。
李家婶婶毕竟是妇道人家,抗压能力有限,假使不晓得阿腻头做了坏事体,不晓得茶馆店坐着的就是阿腻头,肯定就不紧张,偏偏黄伯伯明明白白告诉伊,阿腻头就是坏人,而且阿腻头就坐在茶馆店里厢,叫伊在阿腻头的眼皮底下,走出弄堂,去派出所报案,而且被报的坏人就是阿腻头,实在让伊有点勉为其难。一条不长的弄堂,李家婶婶觉得像在走万里长征,走也走不完一样。表面看起来,李家婶婶一副笃悠悠的腔调,其实伊心里厢就像十八只铜鼓一道在敲,敲得李家婶婶心慌意乱,敲得李家婶婶头昏脑胀。
也不晓得走了多少辰光,终于要出弄堂口了,李家婶婶记得黄伯伯关照过,阿腻头就坐在茶馆店里厢,经过茶馆店的辰光,尽量不要引起阿腻头的注意,千万不要朝茶馆的里看,自家管自家出弄堂,等到过了茶馆店,看不到阿腻头了,再加快步子,直奔派出所。
啥人晓得,李家婶婶越是不想扭头看茶馆店,越是管不牢自家的眼睛,经过茶馆店的辰光,李家婶婶还是熬不牢转过头,朝茶馆店看过去,这一看倒不打紧,却把李家婶婶的心看得立马荡了起来,乒乒乱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