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承澜的声音微颤,目光却坚定,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把所有的勇气都凝聚在这一刻的坦白之中:“可是,臣也试问过自己,于臣而言,臣心之所向究竟为何?臣此前向学二十年,见乱世之苦,于是遇先帝,遇太后,也确是想用自己之学问,解众生之苦,可如今志向已达,见众生笑,皇上慧智善良,太后英明仁慈,臣便觉自己已无什么用……臣愧对太后,也不配这相位……”
“所以丞相之位,碍了你的初心?“萧承澜的话直刺我心,我知他所言不虚,也知他想以此转移太妃之事,好让我只惩他一人受过,便又缓缓开口:”你莫要跟我在这里兜圈子了,这里没有耳目,你也不必担心有心之人构陷太妃,哀家与太妃情同姐妹,更不会害太妃,哀家只问你一句,你对太妃之情是否为真,你宁可自宫进宫,是否只是想用自己的牺牲陪着林太妃,无论方式、不管将来?”
萧承澜似被猜着心事般愣了一下,继而抬起头,眸光由先前的凝重变得清澈起来:“果然……什么逃不开太后的眼睛。”
我看着他,眼中的怒气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难以言喻的感慨。
或许,我在这权倾的位置坐得久了,以至于忘记,世间真有朝臣,除了权位,还有纯情二字。
“哀家只是不明白,哀家与丞相认识这许多年,知你是个睿智之人,睿智到哀家都要忌惮三分,所以你定也知与太妃生情一旦被人知晓,会使自己官途与百官权势一并丢失,也恐陷太妃于不义,你们,究竟为何?”我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只觉他们本可以于一开始告诉我的。
可萧承澜却苦涩的笑笑,直言不讳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臣自知身份地位,本不该涉足太妃的情感世界。太妃也一直恪守身份与臣保持距离。但情之一字,岂能用理智来束缚?太妃的诗句,是臣无法视而不见的痛。若说守分寸,臣已尽力,然而情感之事,非权位可以衡量。”
他顿了一下,又道:“臣知已愧对太后信任,可臣这一生,从未有过如此坚定的选择。这无关太妃,太妃并不之情,臣只请……太后成全。”
“成全什么,成全你堵众口而自宫进宫中来做个小内官,然从此不问朝政,不关国事,不理那黎民之苦?且不说你这俊朗之人怕不怕被人耻笑,你可知即便是泱泱盛世,也不敢保证未有贪官污吏、食不果腹之黎民?”我厉声呵斥。
其实,我此时的心中也矛盾倏然激烈,但已知该如何办才好。
“太后是何意?”他显然听出什么来,不敢置信着望向我,白净的眉眼中尽是疑惑。
暗卫司的暗室中,即使是白日,也寂静无声,我于这无声中俯视他良久,才又开口道:“萧承澜,你这般俊朗容颜,绝世才学与为官之能,哀家安能任你如意?即日起,哀家将因你昨日还诗未报,又扶太妃跌倒之亲肤过失,罢你丞相之职。但仍要你以此生报国,去往那贫瘠的浠水县任个小小县丞,于三年内扶贫济困,兴学立教,使该县百姓生活有所改善。三年期满,若你能将浠水县治理得井井有条,哀家可再行考量是否提拔重用。但若你办不到,那便休怪哀家无情。”
萧承澜听后,面色微变,立即低下头来:“臣领旨,谢太后宽仁……可……”
他咬了咬唇,还是壮着胆子说下去:“可……臣此番领旨,与太妃再不会相见,林太妃可否……也便能安然无恙了?”
“谁允她安然无恙?”我顿了顿,看着他刚亮起的眸色又暗淡下来,才没好气道:“哀家若将林太妃此生幸福交予你手中,你能否做到此生爱她敬她,不纳一个侍妾不安一个外室,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护她一生安宁与逍遥?”
萧承澜瞪大了眼睛,似乎没想到我会提出这样的条件。他看着我,眸色中充满了深深的震惊与难以置信。
“太后……说的是真的?没有逗趣微臣?”他的声音颤抖,仿佛生怕这只是一场梦。
“当真,不过,也要雁归点头,且她若点头,此后就再不是太妃,只能做一个庶民了……”我望向暗卫司窗外明晃晃的亮光,话中有些许掩不住的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