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棺材盖,“主祀”毫无阻碍地看见检查自己的人,那是一个佝偻着身体的老头,老头取来蜡烛和艾草,还有许多古怪的器具,他用这些东西做了不少古怪的动作,最后将带有浓重阳面气息的白布将“祀”盖了起来。
随后,他离开了。
“没有问题,叫人来侍候吧。”
于是几个并没有活人气息的东西悄无声息地鱼贯而入,它们有的四下收拾,有的在棺材上撑起竹伞,有的打水擦拭“祀”。
最后,它们给“祀”包上了一层新的白布,又恭恭敬敬地合上了它的眼睛,盖上棺材。
“主祀”继续躺在黑暗中,这次它闭着眼,感知的触须缓缓探出。
纵使没有意识,探查周围也是本能。
没有“计时”的概念,祀维持着感知,不知自己躺了多久。
周围并不一直寂静。
“侍候”的东西都是哑巴,但活人不是。
感知接连带来许多活人口中的信息,这些无法被意识处理的信息堆叠着,在躯体中沉浮。
活人们很有意思,他们在灾难中分成了两拨,这两拨人渐行渐远。
一方誓死和阳面共存亡,他们构建起森严的制度,口口相传着各种忌讳,近乎疯狂地制造着祀品,试图让阳面的力量以另一种形式被收回。
有没有成功很难讲,但至少阳面被侵吞的速度慢了下来。
另一方的人半活不活,他们隐匿在阴面和阳面的交界,被阳面的活人讳莫如深,也被阴面的大鬼忌惮。
这群人对生存的态度着实微妙。
他们似乎想将自身投往阴面求一条活路,又似乎只想着报复。
无数年来,一具具蕴藏着力量的尸体被他们埋下阴面,像是祭品,也像是谋夺什么的诱饵。
两方活人摩擦不断,但迫于生存压力,以及行动方向大相径庭的缘故,双方态度含糊不清,矛盾始终没有上升到大规模对战的程度。
可这样一来,也就意味着阳面方的活人很少能获知到另一方的信息——被“祀”拢进躯体的信息里,关于另一方的信息总是含糊的,连名称都没有。
那一方显然有很多秘密……或许有人能去探究,但这个“人”不会是“主祀”——它没有意识,它只会机械地将信息和力量一起吞下肚,静待阳面的收取,又怎么会试图探究?
……
阳面的情况不容乐观,“主祀”很快就派上用场了。
宅子里的棺材盖上白布,被活人抬起来,摇摇晃晃地在各个地界辗转。
在阴面侵入的覆盖区域或是阳面危险降临的地方,棺材缝隙里总会钻出密密麻麻的白幡,这些破旧泛黄的白布条像人手一样,一寸寸爬过充斥着危险的地域,抚过每一寸尘土。
然后将危险拆解,吞吃入腹。
经过“祀”的本能同化后,来自“危险”的力量被储存下来,维持它自身力量的收支,同时持续对外攥取储蓄。
“祀品”,是一只能够收回力量的中转器皿,它不是活物,也不是阳面的同类。
欢呼,拥戴,赞美……数不尽的华美高冠向这口瘆人的棺材抛来,哪怕棺材内的“主祀”并不是他们渴望的救世主,只是一具“尸体”,活着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