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英看着这一幕,会心一笑,她的乡亲们虽然各种各样小毛病不少,可他们并不麻木。
阿英继续往下问:“你们有女儿没有?”
男人们不说话了,女人们似乎察觉到什么,彼此间快速交换了几个眼神。
绿意葱葱的老槐树下,初生的阳光照射下来,透过斑驳的树叶洒在小女娃脸上,尚未带着未长开的容貌的脸庞像水蜜桃般可爱,清澈的眼睛像浸在水银里的两颗黑珍珠。
光华灼灼,如披着纱衣。
“你们的老婆,女儿,不是因为天经地义而去生孩子,只是她们爱着你们,因为想要和你们组成一个家庭,所以甘愿冒着生命危险去生孩子。自古以来,有多少女子因为生产而丧命?又有多少幸运儿死于产后并发症?”阿英举起手里的袋子,眼眸闪闪发光,那是对生命的敬畏和热爱:“产婆会剥开她们的皮肉,打开她们的肚皮,然后将孩子拽出来,可女人呢?最后想被抛弃在荒野的野狗一样敞开血淋淋的肚皮凄惨死去。”
“而这东西,能救她们的命。能把她们破开的肚皮完完整整缝合回去。”
说完,转身大步往前走。
铜锣哐当一下,重重丢在地上,发出的声音惊醒了众人。
有人小声嘀咕:“不就是女人生孩子吗?”
是啊,不就是女人生孩子吗?
那些生了五六个的,还不是一样好好活着?
女人嘛,哪有这么娇弱?
可很快的,他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第一个妇人站了出来,有人认识她,她是村里屠夫的妻子,在生第三个孩子时,大出血导致孩子胎死腹中,自己也得了严重妇科疾病,再也无法生育。
“阿若……”
屠夫藏在人群里,小声叫了自己妻子。
他的妻子头也不回的跟着阿英的脚步走了。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无数个女人站了出来。
她们像小溪的流水,从各处汇聚到大海中,仿佛有了无穷的力量,去对抗一切。
要么,她们得偿夙愿。
要么,毁灭她们。
最后一个妇人站了出来,她的丈夫很早就死掉了,只剩下一个女儿,含辛茹苦抚养长大,去年冬天女儿嫁到了镇子上的秀才家里,这是天大的好事。可她担心啊,担心的整晚整晚睡不着觉,女儿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高高隆起的肚皮,像那被钉在树枝上熬不过冬天即将死去的鸟儿。
亲家母说,那是女儿的福气。
龙凤呈祥。
只要孩子顺利出生,就把女儿扶正做继室。
她不想啊。
她只想女儿好好活着。
寡妇抬手扶了扶灰白的鬓角,年岁不大却被折磨出皱纹的脸庞露出温柔坚定的笑容:“我有一个女儿,我想让她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