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对皇后一脉又偏爱到近乎溺爱。
年前皇后所出的秦王朱樉被曝出鱼肉百姓,掳走土鲁全部妇女,阉割儿童数百名,致死无数,更为其王妃邓氏收拢无数奇珍异宝,制造皇后凤袍等种种残暴忤逆之事。
若搁在任何一个王爷身上,此生必然是被拘禁,或是被处死。
可秦王的母亲是马皇后,亲兄长是太子,而她那位一向严苛冷酷的父皇居然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仅仅下令秦王禁足三月。
锦衣卫远赴秦王封地,处理掉一批知情人士,将所有谋逆的证据全部消除。
皇帝亲自下场帮秦王善后。
多么可笑啊。
她的驸马只是卷入茶马案,便被父皇在满朝文武面前三番两次羞辱,赐剑自尽。
凭什么呀?
凭什么父皇听不见那肮脏血腥里,绝望悲啼的百姓们?
凭什么父皇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因为雷霆雨露皆为君恩。”一只冰凉,带着薄薄茧子和陈旧伤痕显得粗糙的手掌,温柔不容拒绝捧住她沾满泪痕的脸颊,沙哑的女声疲倦而冰冷:“你在怨恨这不公吗?镜洺。”
“怨恨着不公,为何不燃尽这一切不公?”
那声音顺着安庆公主的皮囊,一直爬到她千疮百孔写满怨恨的心里。
她流着眼泪,死死咬住嘴唇,牙齿没入皮肉流出血来。
血的腥甜唤醒她最后一丝理智。
她挣扎着后退,温顺如被驯服的麋鹿,安静跪俯而下:“儿臣失礼,望母亲责罚。”
阿英垂着眼眸,遮掩住一丝失望。
朱镜洺被皇权驯化的太严重了,就算遭遇到令她愤怒的事情,也不会做出反抗。
她是皇权下的“牺牲者”。
她抬起眸子安静看着紧闭的窗户:“在外面冷,进来吧,标儿。”
过了几秒。
朱标进来了。
“您……”
他对上阿英的目光,一愣,皱起眉:“您不是我的母亲?”
“你觉得呢?”
阿英对标儿更有耐心一些,笑容慈爱反问他。
朱标从“母亲”眼里看出深厚的母爱。
正如爱着他的母亲。
可她的的确确不是母亲。
母亲的眼睛总是疲倦而沧桑,像一口落满枯叶的古井,无波无澜,不起涟漪。
而她的眼睛却是明亮的,自信心到有些倨傲,有刺痛人心的锋锐,宛如粹了寒芒的刀剑,又似寒冬里凝聚的冰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