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角断裂处割破他的掌心,殷红的血滴落在断开的木头上,猩红得如他此时的眼眸。
子母蛊续命的法子他从江湖人口中听说过,并非空穴来风。
他在外征战,路过边疆时甚至和蛊人打过交道。
中蛊者,活下来的概率,十之二三。
“苏靖远。”谢楠竹齿缝中挤出几个字。
一同从唇角溢出的,还有喉间涌出的血。
他如同看见前世云朝容泣血倒在他怀中的样子。
前世,就算她恨他,她死也是和他在一起的。
如今她怎么可以为苏靖远冒性命风险?
她是那般娇贵养大的女子,怎么承受得了种蛊之痛?
怎么能为那个人去死?
“主子,属下再去探,今夜公主若……属下再来报。”长谷起身就想飞出去。
下一刻,谢楠竹抹去了嘴角的血,唇色殷红:
“今夜,我亲自去见她。”
是日,晚霞无端烧灼得热烈刺目。
直到夜色如潮水漫上,浇灭了漫天烈火。
不同于昨夜无月无星的寂寥,今夜月色明亮。
一轮金月点亮了四散的流云,恍若仙雾缭绕。
月下闪过几道黑色的掠影。
谢楠竹一袭黑衣,在一幢幢沉睡的屋宇上跳跃,长谷和长水在不远处跟着。
长水方才回来报,公主怕是不好了。
进了公主府的太医,没有一个出去的;进屋侍奉的婢女,泪流满面地出来。
谢楠竹心如刀绞,除了痛意,恐惧传过四肢百骸。
他怕了。
他低估了云朝容的决绝。
他原本只是计划除掉那些挡在他们之间的人,然后将她寻回自己身边。
这一世,他想好了,他不贪恋天下与权势。
他会带她去南地看她喜欢的孔雀,去北羌的原野一起策马,去东海的渔船上亲手为她开蚌取珠……
他会做一切她少时期待幻想过的事情。
等到朱颜辞镜之时,他仍会和她一起看花落花开,看满堂子孙笑吟吟地祝他们长命百岁。
他们的未来还有很长很长,他有一生的时间陪她走完漫长生命。
她怎么可以现在死去?
她不能死。
他要去亲自去见她。
月下清辉在谢楠竹眼中染上血色。
他跃上高墙,整座府邸都镀上一层诡异的红。
瑶芳院内,灯火都熄灭了。
唯有满地月色和带着桂花香气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