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门外钱伯的脚步渐渐远去,春环这才转回头来,继续俯下身去,小心翼翼将药粉抖落到明月的伤口上。
这伤口昨日经阿乔的处理,已彻底止了血,可割开的皮肉仍触目惊心,不知要多少时日才能愈合。
“这该死的刘茂,”春环一边将蚕丝和精棉织就的柔软纱布仔细地围拢包扎在明月的脖颈上,一边叹气,“这么大的伤口,不知会不会留下疤痕。”
“无碍,”明月淡淡笑着说,“若真是留疤,对我也无甚影响,倒是你,一个还未嫁的姑娘,总皱着眉,都起了皱纹了。”
说着,明月打趣地抬手去抚春环的眉心,心里却隐隐担忧起来。
昨夜阿乔奋力救回了账房小文,再来诊治她时,脸上已明显露出了疲态。明月是第一次接受小神医的诊治,躺在榻上的她,看着阿乔闭眼掐诀,口中念念有词,再睁眼时,她的手掌已隐隐散发出淡绿的流光。这流光轻轻覆上明月颈间的伤口,她只觉得一丝丝的痒,正觉不可思议之时,就听到阿乔疑惑不解的声音。
“咦,怎么回事?怎么没了……?”阿乔抬起手,掌中的淡绿流光已渐渐虚弱,最后几乎彻底熄灭了。
后来她又反复尝试了数次,也未能重新将那治愈的流光唤回,最后只能一脸歉然地对明月说:
“明月姐姐,可能方才救那账房小子消耗过大了……你的伤血已止住,但是愈合需要的灵力更多,我现下没了……”
明月敏锐,她早在阿乔进门的一瞬看出了她脸上的疲惫。更确切些讲,是早已留意到了阿乔自到了玉京后的变化:如今的阿乔,依然明艳动人,生气蓬勃,可相较刚到玉京时,身上那种难以言说的仙灵之气在日渐损耗。
不知是侍卫营行医的工作太辛劳,还是这些日子诊治的人太多,明月不清楚,但是决心不能再让她这样消耗下去。
“好了,”春环仔细地将纱布的边边角角都藏进了明月衣领里,“奶奶今日还要去堂里吗?”
“去的。”明月对着镜子左右转了转脸,对春环的包扎十分满意,“刘茂落网了,还需将账簿和人,一并交给官府。”
“那,二老爷……?”春环将添了新炭的手炉递给明月,又扶着她起身。
“二叔那本账,我们且先收着,只交我处的明账,和刘茂那本暗账就够了。”
“奶奶英明。这样一来,既可以治刘茂的罪,又可以让二老爷知道他有把柄在我们手上,想来多少可以牵制住他,让他少找些麻烦!”
“你啊,想得比我还多了。”
说话间,二人已走出了房间,踏上了回廊。今日亦是细雪纷扬,临近年关,天气一日较一日地冷了下去。走在廊下,明月抬眼,隔着雪幕看向庭中,当年宗柏为她种的红梅,已萌出了嫩红的花苞,不日便要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