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谦寻尽量安抚地:“朕会以大颂开朝以来,最高的礼仪将你嫁去辽国,绝不让辽人有半点轻视你。”
显然,帝王是无情的。
赵淑仪没甚表情地拂开了他的手,转身朝御书房外行去。
单薄孱弱的背影,顿时生出一股孤寂与悲凉。
赵谦寻眼中涌上愧疚,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
就在赵淑仪行至御书房庭院中央时,礼部尚书跨进了御书房,朗声道:“我颂与辽国结亲,化干戈为玉帛,陛下与太后居功至伟。
微臣应百官所托,恭请陛下上尊号‘圣文神武孝德皇帝’,太后上徽号‘端佑康颐圣母皇太后’,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闻言,赵淑仪脚步猛地滞住,抬头望向阴云蔽日的天空,不禁恨道:
“皇考,你若在天有灵,为何不狠狠惩治这帮尸位素餐,专拣现成便宜的奸臣啊!”
话落,忽见一神色仓惶的内侍,像急滚的雪球似的冲进御书房,惨声叫道:
“陛下,不好了,长乐郡主的梓宫炸了!”
“炸便炸了,慌甚?”赵谦寻不耐地低吼。
原来,那戒托上的毒会在死者体内不断发酵。
大颂的丧仪风俗又是要用美玉将逝者的口、鼻、耳、肛全部堵住,如此亡人的魂魄才不会流散。
是以,长乐体内的毒气无孔可散,越积越多,终于在刚刚,炸了!
听闻噩耗,赵淑仪身子微微一晃,旋即瞳底泛起一丝隐秘的快意。
湘月心疼地扶住她,劝道:“殿下,圣意难违,你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啊。”
黄豆般的雨点倏然从天空中落下,身上的绣帔虽能遮雨,却抵御不了心底的寒意。
赵淑仪哀莫大于心死。
“可怜红颜总薄命,最是无情帝王家。从今以去,愿来世不生帝王尊贵之家!”
霎时间,暴雨如注。
天地之间,如有一张巨大的网密密匝匝地笼罩着,势要将万物吞噬殆尽。
长公主府门前,秦子羡呆立在瓢泼大雨中。他全身早已湿透,神思却在天外。
赵淑仪走下翟轿,湘月忙替她打伞。
透过稠密的雨帘,赵淑仪望向狼狈的男人,淡淡一笑,眸底晶莹涌动,却没有落泪,“你走吧。”
秦子羡恍若未闻,只是痴痴地凝睇着心上人,艰难又艰难地扯出一抹苦笑:“殿下,生辰吉乐。”
说着,自衣衽里掏出玲珑骰子佩,像是捧着一颗赤子之心,小心翼翼地捧到赵淑仪面前。
“说好了今日要与殿下共赏这玲珑骰子的,子羡没有食言。”
赵淑仪指甲掐进掌心,声音在大雨中显得清冷:“不必了。”
不必再有羁绊了…
远嫁辽国,已成事实,就让往事随风而逝吧。
她漠着脸,正欲绕过男人,举步往府里回去。
未料,下一瞬,男人双膝一弯,锵然跪在了湿透的青石板上,双目赤红:
“殿下,子羡求你收下,求你...一定带上这玲珑骰子...去辽国...”
他的发梢在滴水,衣袂在滴水,眼角亦在滴水。
赵淑仪的心犹如被凌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