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就枯黄脆弱的纸张,哪里能经得住那般暴日曝晒又风吹雨淋,零落四散的,粘连勾结的,已经是废了。阿七枉自叹息了一回,找了块帕子包了起来,压进了箱底,到底还是没能让它完成陈员外的期许。
于书本上,阿七还是满怀敬畏之心的,虽雷氏不是耕读传家,却也知晓“读书明理”的道理,否则雷员外也不会力挺雷四,将他供到省城。可不要小瞧那些乡野土豪,千百年来始终走在人前的,哪个没有几把刷子?
雷家弟兄包括阿七,也都是正儿八经开过蒙的,现在不兴科举了,要不然以他的性子忽略儿子的能力肖想一下三甲及第,也不是没有可能。
陈员外却很现实,一儿一女他基本没费什么心思就把他们养大了,陈花就罢了,毕竟是女儿,迟早要嫁出去,陈根身上,他也没投多少资。
陈根不想出门,陈员外就说那你在家呆着吧,陈根不想上学,陈员外就说,那你去放羊吧。换作雷员外,先一顿皮鞭炒肉,哪儿那么好说话,肯定骂一句“兔崽子还骑到你爹头上来了”。
阿七因为陈员外偏袒侄子,当时将气撒在书上,却让一本好好的书就那么毁了,之后也懊悔,不舍的,仅仅限于一本书而已。要是将它送给落兰,也许还有用武之地,阿七私心里想着,让落兰给陈平陈安两姐妹开蒙的。
落兰的几个孩子都是她自己开蒙自己教学,虽然没有上过一天学堂,连小四儿都比阿七强,什么《三字经》《百家姓》的,倒背如流。孩子交给落兰,她放心。
正想着落兰,落流风就出现了。有的时候我们会遇到这样一些情况,当你刚想到某事或某人时,相关者就出现了,确实非常奇妙,却又说不出缘由,似乎真的是心灵感应,怪不得有“说曹操曹操到”的话。
落流风是来请阿七去劝慰他娘落兰的,阿七听说落兰哭了,嘱咐了小槐一声就跟着落流风去了落家,印象中落兰是个极坚强的女子,能让她哭得难以抑制的必定是大事。
路上,阿七问了落流风才大体了解了原委。
原来落流衍捎来一封信,将老娘托付给了两个弟弟,自己上省城了。一听“省城”二字,阿七心里咯噔一下,雷二之死带来的后遗症还没有消除,再加上殷承明“省城不宜居”的告诫,于省城二字她已是惊弓之鸟,甫一闻声便胆颤不已。
省城那地方,无异于虎穴龙潭,落流衍好好的书不念,跑到省城干什么去啊! 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是他一个孩子能去的吗?想到其中的风险,阿七的心也揪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