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注意到在这些垃圾中间夹杂着一封颇为正式的信件,白底红漆,烫着漂亮的印章,写下署名的人一定有着世上最漂亮的手……她其实没有,克罗格知道。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把这封信放回信箱,左右打量一番,阖上信箱进屋关门,简单分拣,把广告、保险之类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随手将税单与那封信丢在沙发里。
那封信克罗格不打算去看。
但生活似乎并不打算让冒险者平淡悠闲地渡过自己的一天,他还没来得喝杯水,有人敲响了他的门。
“不好意思上门打扰了,克罗格先生,我是波杜瓦装备工坊的学徒,我们师傅希望能与您见一面,商谈一下您寄养在牧场那匹种马明年的配种情况。”
站在他门口的是一位面容白净的年轻男性,一身干净简单的打扮,只是花瓣样的领口与鎏金的袖口在不经意间说明了价格,这年轻华贵美貌的少年微笑着行礼,站在三层台阶下躬身向冒险者提出了自己的来因。
与之一同道出的还有一封同样精致的信件。
今天是什么日子?克罗格点点头,没说什么,只是收下了信。
“请问……您什么时候有时间呢?师傅可以为您腾出任何时间,他有许多事情都希望与您商谈。”自称学徒的年轻人谦卑地合掌,阳光散漫在他清丽的脸上。
“未来几天我会给他回信,谢谢你的来访,辛苦了。”冒险者只是礼貌地搪塞,突如其来的懒散让他今天只打算待在自己家里。
那位美少年微笑着点头致意,礼貌地顺着他的意思离开了,克罗格松了口气,阖上门,终于饮下那杯迟到的‘起床后第一杯水’,坐在椅子上开始盯着那封落在沙发上的信发呆,想了想,又把手上这封丢了过去。
自他出院已经一周了。
他其实醒来的很早,只是并不稳定。
他的精神总是断断续续地维持在可以交流、断片的漆黑、虚幻的梦境之间,他的记忆在童年的麦穗,少年的尘土,青年时期的混乱,以及抛下一切后的一切中循环,仿佛蚱蜢在草叶间蹦跳,划过不确定的弧线,落在不可知的未来。
这让他对自己的记忆也产生了些许怀疑,有很多事情在他半梦半醒时能够确定,但醒来之后却觉得很多地方从逻辑上就根本讲不通,这混乱的思绪让冒险者有些无法适应,他不清楚是自己伤到了脑袋,还是那一觉太长,让他忘掉了许多过去的细节。
克罗格需要一段时间来整理自己的思想。
他出生在帝国南方的一座很小、也很偏僻的乡村里。
高大的走兽、覆盖地平的麦田,高耸入天空的磨坊、谷仓,日夜不停旋转的风车。
那座村子实在太不起眼,甚至没有一座配置了传送阵的商人公会与圣殿驻,除了每周到来运送新闻的信使,每年准时到来的税官……那似乎便是他们与这世界所有的联系,甚至连帝国的征兵官也不愿来到这座人口少得可怜的村庄宣扬南方王国的困境与参军的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