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弘文脸上浮现桀骜之色:“行还是不行,总得试试才能知道。”
秦桑摇了摇头,道:“你数十年寒窗苦读,好不容易能入翰林院,若因为一时冲动就在陛下与陆昭硬碰硬,岂不是让自己前途尽毁,值得吗?”
问完这句话她突然愣了愣,在那一刻她想到了唐以临,想到了他身上那种孤注一掷的勇气。
于是她对眼前的青年更生出惜才之意,耐着性子劝说:“许多事仅靠一腔热血是不够的,需得数年筹谋,等待时机……”
可阮弘文打断了她,语声激昂地道::“秦大人觉得何时才是最好的时机?等到我从七品官升到四品,还是选择依附陆昭,在他手下熬十几年熬到入阁?更何况我可能一辈子在官场浮沉,做个不高不低的小官,根本没有与他抗衡的机会。如今朝中遍布陆昭的党羽,等到太子登基,陆昭必定会被封王侯,到时候他的权力再无人能撼动。就算我能等,百姓也不能等,大姚的江山不能等。”
他仰头又将杯中酒喝光,将酒杯放下时,眼角已经有泪光闪动,道:“没错,热血是最没用的东西。可我也只有这一腔热血,在它还未凉透之时,我甘愿将它抛洒出来,换得一个正义的机会。”
秦桑怔怔坐着,她还有许多分析利弊的道理,可这一刻却没法说出口。
他是那样年轻无畏,那样充满朝气,甚至有些不合时宜的傻气,明知会失败也要挑起谁也不敢提起的沉疴,连自己也不如他。
于是她叹了口气道:“你对我说这些,是想要我帮你?”
阮弘文点了点头,目光殷切地看向秦桑道:“我虽才刚入翰林院,但也看得清楚,三皇子清算案后,朝中风向都被陆昭把持,官员们不向他投诚的,也只敢选择明哲保身。现在能与他抗衡,敢与他抗衡的,只有你秦大人一个。”
秦桑毫不避让地直视着他道:“可我让你失望了,我不会帮你,因为这是一条必定会失败的路,而我会走我认为对的那条路。”
她见阮弘文脸上露出失望之色,站起身朝他敬了杯酒道:“我很敬佩你,可我不会陪你,你若能接受所有的后果,我祝你能得偿所愿。”
阮弘文倨傲地抬起嘴角道:“十年苦读,金榜题名,为的不就是能一展抱负,为百姓谋福祉?与其在官场中汲汲营营被磨平棱角,不如当庭斥责奸佞权臣,与他堂堂正正地 对峙,也算是难得的快意。蝼蚁虽小,也能展鸿鹄之志,秦大人你说对吗?”
秦桑喉中哽咽,默默无言,只是朝他躬身敬了杯酒,当做为他的送行。
过了几日,阮弘文真的如他所言递上一封奏疏,洋洋洒洒痛斥陆昭结党营私、纵容浙江官员贪墨舞弊,为己敛财,总共十项罪名。
如果秦桑所预料的那样,内阁直接将这封奏折留中不发,可七品文官敢上书弹劾陆昭,还是迅速传遍了朝野。
大家议论纷纷,不知他是受何人唆使,敢这般公然与陆昭对抗。
隆兴帝因为身体抱恙,已经许久没有早朝,可没想到他在一次召集官员议事时,翰林院编修阮弘文跪在殿外,说有重要奏折要禀报皇帝。
因为此前那封奏折被内阁留置,隆兴帝并不知道他与陆昭的纠葛,他还记得阮弘文在殿试时的表现,于是派人将他领进殿内,想听他究竟要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