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份陈吉毕业离校时,阳德鹏就想休假到天津接陈吉,再送她去济南报到,但身为汽车修理所所长,当时分不开身。修理所原来每年修理费顶多几万块钱,阳德鹏当所长后,自己带领着修车,头一年就挣下五十多万,大队长又很高兴,利用结余给队里每个军官职工,无论成家没成家的,都发了一套全新棕红仿木纹油漆的纯木组合家具,前所未有的福利待遇,队里个个感激不尽。时值大修任务,不能说走就走,关键时刻他必须顶上。
最近好不容易安排好工作,争取到机会请了假,从鑫口镇坐单位的212吉普赶到武昌火车站,坐二十二小时火车奔赴济南。首先是要来看心上人,同时要看看自己的调动情况,他志在来济南,阳德鹏打算,如果短期调动不回来,他就申请转业,回来自己开汽车修理厂。
阳德鹏没让陈吉去接站,自己打的到国棉总厂大门口,在传达室打电话让陈吉出来。陈吉提前问过,大门口西边的厂招待所可以住宿,这里平时少有住客,只有四五个穿着白大褂带着白帽子的大嫂值班,陈吉到了门口,带他去招待所登记入住。
朝思暮想,乍一见面,还有些不好意思,放下行李,两人都问,“你饿不饿,吃不吃东西?”午饭时分,两人都有些饿,就出门过桥,桥西沿河边路有许多二层楼的小饭店,点了六元好大一盘子堆的满满的青椒炒肉片,五元同样大盘子堆的满满的大葱烧豆腐,两碗米饭。
在招待所,陈吉遇到了验配组之外的又一个好人,梅姐。梅姐皮肤黑黑的好像总也洗不干净,长辫子盘在发黄的白帽子里,帽沿露出许多毛茸茸的乱发丝,外表给人印象不算好。但是梅姐心地好的出奇,其他的招待所值班大嫂冷冷淡淡,唯独她对陈吉和阳德鹏格外地好,总是热脸好语相向,尽力为他们提供一切可能的方便。
阳德鹏还带来了单位开的结婚介绍信,让陈吉也去厂里开结婚介绍信,两人这次就领结婚证。
“我的天,我的年龄不够啊。”陈吉说。
阳德鹏有点不高兴,私心里,他怕陈吉从此走上社会,周围的人比校园里复杂得多,会变心,坚持说,“你去问问看看。”
陈吉不理解他的想法,只觉得他是认为自己在撒谎,不相信自己,生气道,“不用问,婚姻法规定二十三周岁才能结婚,厂里那么多人都那样说的,刚刚车间也有好几对二十三岁以后才结的婚,不会错。要问你自己去问,我不好意思问。”
阳德鹏只好作罢。
第二天是周六,逢厂里休大礼拜,他们一起在国棉总厂的前前后后逛了一圈。又到北园路国贸大厦,阳德鹏给陈吉买了一套羊毛混纺西服,上衣是灰与玫红底布,上面织有咖啡和黑色两线的大格,配咖啡色西服翻领,裤子是与西服领子一样的咖啡色,又给陈吉买了双棕红色牛筋平底休闲皮鞋。
周日一早,俩人坐公交车去表叔家。
表叔一贯在单位加班,表婶和李鹏真、陈妙也都不在家,独有外婆在,外婆说,陈妙昨天生孩子了,在市妇产保健院。陈吉想应该去看看,表示一下心意,就与阳德鹏重新出门,坐上18路大辫子无轨电车去医院,在医院外面买了一个果篮和一箱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