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用老张听不懂的当地方言说话,寒酸瘦小的老头不叫人可怜,反倒衣着抻敨的中年人看着有诉不完的愁。
镇上中学正在上课,有学生在大门望进去的塑胶跑道上追逐打闹,老张听到了哨声,听到教学楼里传来的郎朗读书声,也听到了老师像大声斥责的声音。系着围裙的老太太在学校门口的垃圾桶边翻里面的矿泉水瓶子,不像专门捡垃圾的,但也不是毫无准备,另一只手里有个买青菜的塑料袋,老人把瓶子都挤扁装进袋子里,拉开时冲着门口的保安感激的笑,然后怕被发现什么似的快步离去。
种菜的大棚里有人在打农药,几只土狗围着大棚转来转去,背着药的男人一面驱赶一面忙碌。棚坎边有块小菜地,上面背手站一个面善的老头儿,老张知道他,是忠旭租那栋楼的房东,表里如一,不善言谈的仁义老头儿。旭东先前说过这老头儿和他老伴儿两个人,光靠这栋三层小楼已经衣食无忧。人在床上躺着,钱从天上掉下来,整个上海最羡慕的就是他们这一类人。
回到家,门把手上挂一袋毛豆和青菜,老张先前还见过那上面挂红苕和茭白,都是房东自己种的,从一楼这里数上去,每家门口都有。听说他只有一个姑娘,姑娘比他还不缺钱,早年人出国,已经在那边定居了,偶尔过年带外孙转来一趟,老两口平时住在镇上超市后面的老小区里,这边房子全用来出租,房子前面和周边的地都在老头儿在打理,种出来的菜吃不完,多的全大方分给租户们。
老张捡了毛豆袋子,进屋睡觉,只要不打电话,他的耳朵总是灵敏的反常,躺在床上,能听到不知从背后一楼还是哪里传来的声音,中年男子,压着嗓子的:“这种事可不能跟其他人讲,传出去对你不好的,多难听你知道吗,不能随便乱讲,对自己的爸爸妈妈老师同学也不能说,不然他们笑话你,这像什么样子呀,叔叔说了不能碰的,知道吗?叔叔这是为了你好,你说出去以后都抬不起头走路了......”
老张住的厨房左右两边都有窗户,能听到楼上的,也能听到背后103,104的,103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工作地点离的不远,陈启明同他说过话,还问过他每月的房租。104是一家四口,两夫妻带着一个小姑娘,还有男人的母亲。小姑娘在附近私立学校念四年级,母亲不知道在哪里给人做阿姨,妻子应当在厂里上班,总是早出晚归的,男人是个开车的,不常在家。听母亲说,他是跟人合伙买的大巴,专门跑上海到安徽某个县城,一天一个来回,司机都是三个人轮换,他出去两天,回来睡半天觉,第二天凌晨去换。
小姑娘是男人姑娘的同班同学,家住在附近的另一栋自建楼房里,家里父母都在附近的工厂上班,屋里还有个眼睛不很好的奶奶。小姑娘每天中午回来吃饭,下午两点回学校上课,挨的近,两个小姑娘时常一道上下学,这没什么让人不放心的,两家都是姑娘,都来自同一个市,两位老母亲偶尔会在一起说话,两家的父母碰到了也会聊两句。
学校也不远,在镇中学对面往前一公里的老镇小学楼房里,从家到学校距离不过三公里,回来的路平顺宽敞,路上总是来来往往的人。
小姑娘吃过午饭到同学家里来找小伙伴一道去学校,但小伙伴今天和爸爸在外面吃的饭,吃完直接去学校了,来时只有小伙伴的爸爸在家,瞌睡睡不着,人半躺在床上看电视。
见她来,叔叔先前没怎么搭理她,但小姑娘不想太早去学校,这时间去了也进不去学校大门,换在平时,她或许会在同学家玩一会儿,或者与同学一起去街上超市里晃,她现在落了单。背着书包的身影在门口铺着太阳的台阶处来回晃脚,百无聊赖,编成麻花辫的小辫子跟着她的动作来回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