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闲的没事干恁远打专转来吃你这顿糍粑!你这糍粑恁好吃呢从北京转来吃糍粑,路费都不晓得买多少糍粑了。”
潘宏接嘴:“屋里的糍粑好吃,粘人,来了就跑不脱了,糍粑粘住。”
“你谈话!”老张笑的险些面条滚到气管里去,咳嗽半天,呛红了脸:“你格老子!”
潘宏默默端碗到信好的左边来,不说话了,他的毛病却把信好传染了,也学着他的样子面不改色心不跳:“你格老子等哈儿要遭按到地上捶成人渣渣。”
他小声跟信好纠正:“那叫捶成人脆脆,一碰就掉渣。”
三伏天的晚上谁也不愿到楼上睡,干脆凉席板凳搭起来一哈人都睡楼下,卢定芳和黎书慧母女睡堂屋,老张潘天发忠承和两个孩子睡坝子边的竹林上,真正热天里反倒不见什么蚊子,但还是太极八卦一样四面各摆了一盘蚊香。
忠承又同潘天发说起来搬到街上去的事:“你说是不是嘛,人家都巴不得往街上搬他还不!又方便又热闹人又多,啷个不安逸呢,有啷个事到医院也近,实际你一年能种好多庄稼嘛,除了你吃的卖又能卖好多钱呢,你到街上去随便做点啷个能把你饿死吗!就像你们说的只要长手长脚就不会饿死,妈跟大姐做饭这个手艺,或者老汉你种叶子烟,你直接从人家手里低价收过来然后零售出去,你就赚个中间的差价唛一天也要赚点钱噻,还轻松加愉快,是不是嘛。”
潘天发左腿架右腿四仰八叉躺凉椅上吃烟:“到街上去肯定是轻松的,又不做个活路一天吃了就是耍,茶馆啊麻将馆啊逛街啊,安逸得很,种庄稼苦,没有啷个是比种庄稼还苦的,担一挑背一背,这会儿打谷子热的汗水八股八股流,谷叶子一割一个口子汗水打湿了染着飞痛,又是掰苞谷又是挖红苕又是砍高粱,没有哪一样是轻松的,热天抵着晒落雨光着淋,你看这挨着的几个勤快人你就看得到,你看这个手这个脚,这个脸。”
老张躺他边上的宽板凳上微微叹气,面朝黄土背朝天,几十年确是这样过来的。
潘天发一一细数过来:“想到那些年哟,还要老远山天从三江背粮食转来,天不亮就出门,背到石岩来少午都吃不起,舍不得吃,一个拳头恁大的粑粑还要三分钱一个。我们达儿跟着我走三天,第四的天硬哭的没有办法了,才掏钱买了一个给他。那时候住街上的人多安逸啊,都是有本事的人欸,有单位的,做生意的,公家的,出门就是大路又不沾湿个脚,衣裳这些也是干干净净的不像我们泥巴腌臜的,还要割肉吃,看着人家吃一顿肉的话......”
老头伤怀的有些说不下去,老张也笑着脸一副忆苦当初的模样,潘宏翻个身打着扇子小声道:“三分钱都来了,还三分钱都舍不得。”
“嘿,你没见过三分钱吧。”老张笑:“你老汉那阵还用过分分钱欸。你老汉那阵读书,读到小学完,学费一共才花几块钱,你以为像你们现在这样吗动不动就是几十几百,那阵的几大个十的话,那要买好多东西的哈,你以为。”
忠承:“现在分分钱还买啷个,留着升值,辣包包都卖五角钱一包了。”
信好光听着有趣,并不插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