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旭还站原处置气,黎书慧起身追上去:“你哥哥转部队去哪阵儿转来嘛,谈没有?转来做哪样唛,你幺爸早上还谈喊他跟他一路到上海去呢。转来恁多天也没说过来好好摆个龙门阵,昨天还说他那边妈妈发烧呢今早就走了?他妈妈就好了吗?一哈都风风火火的,这里将转来两天也谈要走,晓得你们硬是一哈都恁忙。”
忠承早上起来谈下午转去,不是曾丑儿这件事,恐怕这时已经在去市里机场的路上了。
摩托车很快轰鸣着远去,黎书慧转进屋来,两只筷子相互在碗沿边敲筷子上的辣椒:“你也不吃了?恁多冷菜放着哪个吃嘛,你姐姐也不谈晚上转不转来吃饭,晓得这屋里硬是有虱子跳蚤,一哈在这屋里都待不住!”
“我撵他们呢,我的房子有虱子跳蚤!”这话是说给不在场的忠传听的,早上还积极得很谈要出门买菜转来煮午饭呢,出去转一趟却空手转来跟在楼下碰到的老张一起到石岩去了。刚听潘宏说信好转去了,恐怕分明是买菜煮给那两个吃,看他走了,又看自己也在屋里,这样才想跟老张忠承一起到石岩去。这哪里叫姊妹,母女不是母女,姊妹也不像姊妹,分明都是冤家!
老张还在石岩等忠承忠信,上高头翻木头这阵儿八点多了还没转来,他已经开始坐在坝子外面的板凳上打瞌睡了。一条龙那边的道场要一直唱到半夜两点,忠传被半山黎书慧娘家姊妹里一个亲戚喊走到她屋里睡去了。闲来无事,他也想走,但要等潘达的车转来才能回三江去,或者是跟忠信一起转石塘。
“这里坐着睡,不冻骨头吗?”王祥开咂着烟筒走过来挨他坐下,二郎腿翘起来,是双黝黑发亮的新皮鞋:“谈死就死了,招呼都不打个,还说他要过今年这个年呢,钱将拿到就走了。硬是是等这个钱才咽气,这回不欠啷个了,可以安安心心的去了。”
里面道场传来的声音令老张一时恍惚回不过神,半晌才茫茫然想到是在曾丑儿的丧礼上,扭头瞧他一眼,自然也看到他的鞋,沙哑的声音张口开腔:“新皮鞋不硌脚吗?脱来我先给你磨两天。”
王祥开将脚置于膝盖上晃啊晃:“恁小的鞋怕你穿不来,你那恁大双脚穿得下我恁小双鞋吗?我就这双鞋还见得了人,其他又没得人给我买,你还缺鞋穿吗?”
“我啷个不缺鞋穿啊,我这双烂鞋有你那双高级吗?”他也跟着晃一晃他的烂皮鞋,还是信欢将上卫校时给他买的,外面灰扑扑的人造皮革已经皮开绒绽,不过暖和程度不减,使这双鞋依旧受宠。甚至因为陈旧,免得其他好鞋穿烂了,干脆就把它彻底穿烂为止,而使使用率在最后的回光返照时间里更频次递增。先前将买来时这也是双崭新好看的灰黑色棉鞋呢,一直被爱惜着,但穿得久了,难免会有新鞋变旧鞋这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