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枯颔首:“席咛师姐,您是如何知晓的?”
她闭眼:“他同我说出实情时,为的是不让我沉湎双亲逝去的悲痛,让我有个活着的念想,于是有意扯谎。不曾料到骨灰肤玉会倒食佩戴之人的神识、血肉,更不知此物会助长我生出心魔。”
只听她一声冷呵后,又道:“但如何让旁人信服?我跟在他手下这么多年,什么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依稀记得,我来十二峰第二年里,练剑之地跟了条青蛇,他都从遥指峰赶来与我相告,说,蛇不毒人,却难免伤了手,我如此急于求成,不可耽搁一刻,理应更加细心。”
望枯追忆那时庄周梦蝶,骨灰肤玉有两枚,互为陪衬。但风长引始终漏个半脸,祉州往事也大多是她的妻儿,可是暗指——她猜错了。玉就是古丝的,另一半关乎风长引,莫非仍旧留存于世?
望枯:“我昏迷的这些天,席咛师姐可知我嘴里含的玉是一枚还是两枚?”
席咛正色:“这正是我想说的第二桩事,只有一枚。而另一枚骨灰肤玉,我找了一月之久,凡是十二峰能踏足的地方,我都巡了三遍,仍旧一无所获,定是被他拿了回去。”
望枯:“……为何又拿去了?他还有什么打算?”
席咛自嘲一笑:“他是遥指峰的师长,天下第一剑,明知我资质平平,却觉我是可塑之才,倾囊相授,因此才将他的话奉为圭臬……而我,跟在他手下这么些年,却仍旧愚钝,非但一无所知,还错成他的局中棋。”
她定了眸光:“望枯,你也是他的局中棋。”
望枯风轻云淡:“我早已料到。他看似对我了如指掌,但不敢对我轻举妄动,偶尔急切,才来我跟前鞭策。有什么仇我都当场报了,至于他的命,迟早也会归还我手上。”
席咛摇头,双目悲凉:“望枯,并非如此,他应当布了场弥天大局,死于他,是全身而退的好事,我想——他不止要毁了我和你,还要毁了十二峰。”
望枯:“十二峰上下,这么些人对他唯命是从,他想做何事都易如反掌,但如今迟迟不动手……恐怕,他还在等何事。”
席咛:“若是需等的,就只有‘灭神令’了,难不成他也想毁了天道?”
望枯:“不尽然,他要如何想,我们谁人都不清楚。”
休忘尘以搅局为先,以灾祸为乐,其心昭然若揭。
他要等的,只会是一个毁天灭地的修罗。
但若是他在等望枯。
那他自然押错宝了——望枯可无心成魔,哪怕真成了,第一个将她赶尽杀绝的,也只会是她自己。
话说至此,席咛哀叹垂暮之景:“望枯,我明白。我虽对十二峰并无太多情谊,更无英雄豪杰的本分,只想与双亲长相厮守,但再如何,十二峰落在他这等恶人手里,我也难平心头之恨。”
推心置腹至此,望枯又将几个深埋心底的疑虑问出口,再将梦中所见所闻告知于她。
望枯:“席咛师姐,初见之时,你说杀身之仇为嵌入我身的邪祟所害,我梦中却见你双亲被蒙怨斩首,还是凌嵘出面帮了一把,你们当初有何渊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