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浮濯也不藏着掖着:“只因我父母双亡,皆死于非命。我无牵无挂,若非为守孝而还乡,兴许早已命丧前路,能活今日已是意外之喜。能救下一人,也是积攒功德。”
皇上盯紧他:“椿萱有何死因?”
风浮濯垂眸:“死生为伤心事,我亦有不言之权。”
皇上知趣:“好,是我唐突了。你这小儿很有骨气,也孺子可教,可否抬起头来,任我看个清楚?”
风浮濯睁开眼,眼底满是雾蒙蒙的云霞。
他对俗世恰是如此——
失落而空寂。
皇上看清他的容貌后,总觉得好似一位故人,奈何那人太过热烈,这孩儿,就只剩下刺伤旁人的寒凉。
他当机立断:“好!你可愿随我回京?我重金聘用你当他们的夫子,你想要多少俸禄,我便给你多少。”
离岸那一排皇子终是按捺不住了,由太子一人宣之于口:“父皇!他不过一介渔夫,怎能!怎能……”
“治国者,没有社稷良方,没有高瞻远瞩,也需有海纳百川的肚量。而你,十岁又一了,却还随着他们游戏人间,草芥人命。”皇上甩袖离去,“更可悲的是,你连草芥人命四字都写不出……朕此次归去,定要与你母妃好生说说你的课业,问问她究竟是如何教导你的。”
风浮濯见好就收:“……多谢圣上。”
太子一屁股跌坐在地,泪眼汪汪:“不、不可!父皇!不可!儿臣知错了!莫要同母妃说啊!”
衣裳不洁,腰腹叠起几层,嘴周一圈糊得半红半黑,若是皮囊尚可,还能当只花猫。可惜,太子只能当个被一掌拍瘪的泥巴人。
且是烂泥一滩。
……
阿斗固然难扶,但术业有专攻。好在风浮濯吃苦耐劳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极称其职。
那些个随行的公公、人臣,见他得了圣上青睐,便嘘寒问暖地守着,好声好气地候着。但风浮濯一心上下求索,只屈身于船舱内膛,专心备起教案来。
几月奔波,朝晖如梭,风浮濯从未与人打过交道。皇宫内外,都对这心性孤僻的小夫子略有耳闻。哪怕太子心有惦记,也暂且不敢造次。
于一方小窗边靠着的望枯,同样一声不吭。风浮濯在与不在,也照睡不误——
梦中为走马观花,一年比一日还要快。破梦以后,世道可是也会沧海桑田?
直至临近磐州渡口,风浮濯看着海上残月,才暗下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