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浮濯出了兰茑城这是非之地,像是徒手摘了角星,吉祥如意送到家门口来了。
一城停三日,一乡县停一日。若是不曾觉察半点无名的踪迹,就跨过此城,一日看尽四时景。
虽说千里之行,比水中月还要虚迷。望枯时常睁着眼便已迈过两座城池,阖眼须臾后再醒来,却仍见邈邈星汉。
是真是假,又难以辨清了。
风浮濯的秉性也有所转圜,害怕此去路远,望枯太过烦闷,才每到无人之境时,风浮濯就兀自与她说上几句闲话。从陈年旧事,到耳听轶闻,权当那不熟稔的“款话”,一一倒尽。
“古氏世代经商,家大业大。父亲曾是祖上八辈里,唯一一个高中之人,一心想为祉州添砖加瓦,才辞却一日官职,求皇上贬谪他回乡。母亲的族人自当是看不上父亲的,但奈何母亲执拗,一口认定父亲是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善人,哪怕不从,也用蚕丝绑走父亲,逼他洞房花烛夜,次日就带父亲回屋,求得一纸婚书。”
望枯瞠目:“古丝姑娘看着病恹恹的,怎有力气绑走风长引大人?”
风浮濯:“父亲文武双全,当年还是一介探花郎,怎会扳不倒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姐?自当是自甘落网了。”
望枯:“他们原先可曾认得?”
风浮濯:“不认得,勉强算是志同道合,只是一见钟情,二见倾心,三见以身相许,愿为佳人折腰。父亲更怕怠慢了母亲,本想将我的名前,冠于‘古’姓,却被母亲一口回绝。”
望枯:“生孩不易,古丝姑娘为何要白白让了此等好事?”
风浮濯模样板正:“母亲曾说过缘由,难听。”
望枯:“……”
古丝倒是个羁旅之人。
风浮濯一旦追忆,就有头有尾:“母亲生性潇洒,曾让父亲担忧,她会哪日喜新厌旧,弃置我与父亲。虽是戏言,母亲却牵挂在心,生生写了三百封情诗赠予父亲。”
望枯仍旧不解:“说到底,也只是成亲后的琐事,一面之缘而已,为何就这么生死相随了呢?情之一字,果真难懂。”
风浮濯策马之手放缓了些:“我曾如此反问过父母二人,他们只说是缘分到了,非她不可。今日不果决,来日就追悔。”
过去的风浮濯,每逢撰文之时,落笔太难。古丝就说:“我知你生性有顾虑,做人做事都极为争强好胜。但礼数前,你只是凡人,旁人能犯错,你一样可以;旁人能贪婪,你更是可以。”
直至如今,风浮濯几次将望枯“弄丢”后,才知此言贵重得可抵连绵峻岭,时不时追忆一次。
往事如烟,珍惜眼前人。
望枯身在“异乡”听这话,倒是让她想回巫山看看了。
风浮濯沉吟刹那,另起话锋,论起正经事:“望枯,经我多日探看,此地确为四百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