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萨试图生气,奈何语气软了下来。
他与另一个人不同,纵使不满也顶多躲到天涯海角,不忍心伤害其他人。
兰十七记得他是怎样的人。
因别人躲避而心碎,说到底是等候的人一厢情愿。
哪怕水悦秋为救他而死后,史书对水夫人一笔带过,通篇描述承元帝如何宠爱另一个算计过她的女人,兰十七也恨不了他。
兰十七只能学他躲到天涯海角。
若非形势所逼求助魂药,兰十七不想与这一行人有联系。
重溟君说的因果他不明白。
不管叫什么名字,变成什么模样,他希望隐身人海,跟水悦秋一样获得自由。
谁知道与他们短短接触几日,一切回到了过去。
他依然情不自禁地担心这个人。
“那是梦。”
他酝酿了一肚子伤人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
伊萨够伤心了,他没有必要报复。
“我不是邵公子以为的人……也不是你以为的那个人。”
反正他变不回去了。
他忍下愧疚,尝试过沾满人命的魂药。
于事无补。
他的问题不止是变成眼下这般样貌而已。
“对我来说,你就是你。不管你是谁,变成什么样。”
伊萨用手指轻抚他后背的伤疤。
那里残留着淡淡的烧伤。
是翎儿在鸣空寺时留下的,他亲手为她上的药。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别避开我。”
伊萨半跪潭边,握住兰十七的肩膀。
“我告诉过你,没有必要与我计较回报。对我而言最好的回报,莫过于你在身边。”
承元帝不是好君主,哪怕他尽己所能控制动荡的时局,仍然留下了许多弊病。
他不像太祖,为了权力可以割舍所爱,利用能够利用的一切。
他无欲无求。
为了华英国所做的一切,仅是基于怜悯天下的心。
他说的不求回报是真的不求回报。
因为从不占有,他给不了别人许多。
哪怕是感情。
爬出水面的那一夜,兰十七在水中照到了陌生的影子。
讶异于自己成为了另一个人的同时,他有了余力去思考与他相关的那两人。
强权者称霸一方,吝于给予。
寡欲者两袖清风,无法付出。
到头来全一样。
依靠别人,他能得到的永远是残羹冷炙。
差别无非是某些人的残羹冷炙,或是天下人的残羹冷炙。
“我相信你说的发自真心。但我不是小孩子,为了避开艰难险阻,必须踩着别人的脚印亦步亦趋。”
他钻出伊萨的手臂,走到了石潭中央,伊萨够不到的地方。
“别人闯出的路是为了实现他们的目地。那些道路前方没有我的目标。我的路,必须自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