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无论所有人如何看待在野外的夜晚,在今日长久艰难的徒步后,还是陆陆续续睡下,差役则有上半夜与下半夜轮换的守夜人选,在熊熊燃烧的火堆旁一坐就是半个晚上。
这个季节乍暖还寒,差役身上的衣服都厚实保暖,他们带着的车里还有一件摞一件的厚衣裳,守夜的人就待在火堆前烤着火,连姜汤都不必喝一碗。
但是流放的犯人可就没有这么好命了,即使是穿戴整齐的人,即使有带车棚的驴车,怎比得过昔日高墙大院、暖阁软床?
过去是连风刮到身上都不愿的,冬日里出门手上小手炉、车上暖炉炭盆,身上又是厚衣又是斗篷,还要给后街的族人、府里的下人分发姜汤药汤,冬至时熬了热热的羊汤给族人和府里管事喝,就连口热水都不愿用,要桂圆汤、梨汤,清茶一刻不差,水里搁了清露化开来一碗甜水儿,奢靡得好似永远不结束的浮华幻梦。
那些书页里都懒怠记载的舒心生活,那些最雍容傲气的富贵荣华,那些依附而生的汲汲营营,将大多数人的骨头泡得酥软,生来没吃过一点苦受过一点冻,这个时候便觉得条件艰难得不如去死了。
忠勇侯府大房几乎是露天席地地躺着,就连昏过去的贺兰敏也只是随意地放在地上,她所生的三个孩子畏缩着贴着父亲,似乎可以汲取一点仅有的暖意,其他没有马车的人家也多半是一家子抱在一起,亦或夫妻、母子抱在一起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