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七年间,花妍从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变成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村妇。
她的父母头两年也派人送些衣服粮食,或是银两,她也都拒绝了。
后来便不再管她。
她靠着卖些自己种的小菜、养的鸡下的蛋以及在山上挖的一些药材,卖出的微薄收入过活。
当初父母宠她,她能读很多书,里面有些医书,画了些药材的配图,她还记得。
实在活不下去,还当了自己当初从家里带回的首饰衣物。
就这样过了七年,前线传来战报,他们所在国家的一场战役大败,而她的丈夫张括,死在了那场战役里。
她不愿相信这样的事实,每日依旧过着如过去七年一样的生活,每日的活计做完,便到村口的一棵大榕树下等候。
花妍在那棵大榕树下,度过了整整三年的岁月。
她本就因为操劳身体不好,得知张括身死的消息之后,她虽然嘴上不愿相信,精神却已经被折磨得不成样子。
这三年内,她除了要拖着病体做农活,还要忍受附近小流氓的骚扰。
好几次若不是有人路过,她可能就要遭受流氓的毒手。
就这么过了三年,仗打完了。
一个瘸着腿的男人来到花妍的茅草屋:“我是张括同队的,他临死前让我把这个带给你,给你留了句话:‘对不起,别等了。’”
那是临行前,花妍去庙里给他求的平安符,她自己绣了香囊,将平安符装进去,给张括带上了。
那香囊本是藏青色,现在沾了斑斑点点的血迹,变成了黑蓝色。
花妍拿着香囊在家里枯坐了一整天,没说话也没吃东西,直到第二日鸡鸣,太阳初升,她才缓缓站了起来。
她在屋后不远处的山坡上挖了个坟,给他做了个衣冠冢,将香囊珍而重之地放了进去。
她病了,这次是真的病得很重,可她仍旧拖着病体守着这个家。
每天走路都要走一步歇一步,弯一次腰喘三口,隔一会儿咳好半天。
一年半之后,她终于没扛住冬日,郁郁而终。
死的时候也不过二十七岁而已。
临死前,她仿佛又看到那个自己一见倾心的男人,披着晚霞,穿着年少时的衣服,从村口的大榕树下而来。
那榕树开着粉色的羽毛扇花朵,其中有一朵恰好落在他的头顶。
他笑着说:“我回来了。”
她死后,那个茅草屋终究是荒废了,她守的那十二年光阴,似是一场梦。
她的父母已经很大年纪了,他们含着泪替她收殓了尸骨,葬在张括的衣冠冢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