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话音一落,高慧忿忿然地说:“不需要你们劝,我的事不劳烦你们。”说着,她迈开大步朝门外走。走到我身边时,她又对赵雷说:“不就赔偿你的瓷器吗,可以,我砸锅卖铁赔给你。”
这句赌气的话激恼了林浩,趁高慧离开房间之前,他带着几丝轻蔑嚷道:“该死的尊严,你守着有什么用?砸锅卖铁,你有可砸的锅可卖的铁吗?丈夫赌博、吸毒,家徒四壁、债台高筑,身上被打得伤痕累累,搞不好哪天命都搭进去,看来你对自己的处境真是不自知!”
高慧被林浩的话气到浑身颤栗,体不能支。她极力维护的最后一点尊严被林浩无情扯下,赤裸裸公布于众,可惜当场没有可以让她躲藏的地方,只能羞愤地望着林浩和我们大家,猩红的眼噙着无地自容的泪。
当悲悯的泪水落下,她带着极度受伤的心逃离了房间。
我跟着追出去。
“高慧,高慧。”我叫道。在楼梯的拐弯处,她停下脚步,怜悯我这个稍微走快就气喘吁吁的孕妇。
他们两个在我们身后不远处,我向他们摆手,让他们不要过来。
“你别理会林浩刚才的那些混蛋话,他故意激你。”我扶着栏杆说道。
她擦掉眼角的泪,仰天一笑,说道:“面对千疮百孔的生活,装作若无其事,敏感你们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我是自卑和害怕到了极点才会这样。”
“今晚大家都不理智,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但是这份工作,你没有必要辞职。财务一直是你对口的工作,并且你当初进来经过了投简历、面试这些正常的招聘流程,给你的工资也没有因为任何人的关系而故意抬高。我们唯一的私心就是防止某天他来找你,这儿不怕重蹈县里丢掉工作的覆辙,还能保护你。”
一位工作人员上楼,跟我们打招呼,我们暂时停止谈话,等工作人员走远,我接着说:“赵雷就是个大孩子,他比谁都在乎你,几天前他给我和林浩打电话,听得出他因为找不到你的那种着急。但是他脸上呢,拉不下来,尽做些幼稚的事,他以为你能懂他南辕北辙的挽留。至于林浩,今晚的他,混蛋一个。”我摇摇头,对林浩刚才那过激的表现既无奈,也略微生气。
高慧没有答应留下,但也没有像刚才那样,言辞激烈,恨不能马上就离职,而是陷入沉思。我相信,平静一些的她,理智会逐渐战胜情感,会在心里认真考量这份工作的重要性。
我们来到一楼。“我送你回家,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不想,明天该上班上班,干了半个月,可不能白干。”
她斜眼瞅我肚子,说道:“你挺个大肚子,算了吧,我坐地铁,很方便。”
当林浩跟赵雷从楼上下来,高慧已经穿过人行道,进了对面的地铁口。
“李小暄,她会辞职吗?”赵雷急着问。
“不知道,让她安静安静,好好想想吧,但是拜托你成熟一点好不好,别再刺激她。”我望着高慧的背影说道。
“谁刺激她?”赵雷不服。
“带着俗不可耐的女人在她面前显摆,一个破罐子非让人家赔几十万,真的这么贵?你很缺这点儿钱?这种故意刁难不是刺激是什么?”我厉声说。“想让她长期在这儿干,你就别有事没事往这儿瞎跑,还有,不要给她特殊照顾,好的坏的都不行,就当她是普通员工。”
“行行行。”赵雷极度不忿地点头。
“摊上这么一个老公,也真够她倒霉的。”我喃喃自语地说。
“傻,愚蠢,活该。”赵雷恶狠狠冲口而出,仿佛高慧在她面前似的。但是说完就沉默了,陷入一种自责的悲伤中。“她借你的钱,我转给你。”沉默之后,他说。
“别忘了,高慧是我朋友,你做的不是替她还钱给我,而是想想办法,怎么才能让那个赌徒跟她离婚,否则这个泥沼会让她一生无法挣脱。”
这一次,赵雷显得那么冷静,他坚毅地点头,望着对面已不见高慧身影的地铁入口,心中似乎已经在谋划助她脱离苦海的办法。
我跟林浩回家,对他刚才对高慧那番无情撕扯伤疤的行为表示了自己的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