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光线昏暗得如同黄昏过后幽深且不见尽头的小巷,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仅有的光亮,是透过茅草屋顶那几处稀疏且不规则的缝隙,如丝线般星星点点地洒落在凹凸不平的泥土地上,形成一片片形状各异的斑驳光影。这些光影在地上交错纵横,仿佛是命运以一种随意而又残酷的方式涂抹而成的抽象画,每一笔每一划都充满了生活的无奈与艰辛。
她的目光中带着无尽的焦灼与深深的恐惧,像一只在黑暗中迷失方向的困兽,急切地在这昏暗逼仄的空间里疯狂搜寻。终于,在那个被黑暗笼罩的角落,她看到了那张用几个粗糙木板匆忙搭建起来的病床,母亲正奄奄一息地躺在上面,如同一片在狂风中摇摇欲坠的残叶。母亲静静地躺着,身形消瘦得近乎可怖,仿佛只是一具被岁月抽干了血肉的躯壳,几乎只剩下皮包骨头,那脆弱的模样,仿佛哪怕只是一阵轻柔的微风拂过,就能轻而易举地将她孱弱不堪的身躯带走,消逝在这无尽的黑暗之中。
母亲身上盖着的那串柳絮被褥,单薄得可怜至极,宛如一片轻盈到随时会被微风轻轻托起、然后吹散在茫茫天地间的羽毛。大片大片的柳絮毫无遮拦地露了出来,恰似冬日里飘零过后残留的残雪,在这灰暗压抑得让人窒息的屋内显得格外刺眼,仿佛是在无情地嘲讽着这个家庭的贫困与无助。这被褥早已破旧得不成样子,上面补丁摞着补丁,密密麻麻的针线纵横交错,像是一张被无数害虫肆虐过后千疮百孔的蜘蛛网,然而即便如此,却依然难以抵挡岁月与贫困那如同洪水猛兽般无情的侵蚀。有些地方已经破得实在无法再补,棉絮肆意地外翻着,像是在绝望地呐喊,只能勉强歪歪斜斜、摇摇欲坠地搭在母亲身上,所给予的不过是一丝若有若无、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仅仅聊胜于无的微薄温暖,在这寒冷的现实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而在一旁那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柴窝里,桃锦唯一的哥哥正全神贯注地为母亲熬药。哥哥穿着一件衣不蔽体的衣服,那衣服仿佛是一面经历了无数次狂风暴雨肆虐、战火纷飞洗礼的破旗,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布丁和破洞。凛冽的寒风如同一个个刁钻狡猾的强盗,找准了那些破洞的位置,肆意地从洞口灌进去,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刀刃,无情地刺痛着哥哥那瘦弱且布满伤痕的肌肤。他光着脚,双脚被冻得通红发紫,仿佛是刚从冰窖里捞出来一般,皮肤皲裂得如同干涸已久、皴裂纵横的土地,一道道裂痕仿佛是大地因痛苦而扭曲的皱纹,每一道都深深刺痛着桃锦的心,让她感到心如刀绞,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