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河岸,现场已布置妥当。两岸人潮涌动,小贩穿梭,叫卖声声。河中一艘巨船,实则是一座戏台。船中央为表演平台,两侧帘幕书有“出将入相”,船舱内为演员化妆间。限于空间,锣鼓置于河岸石台。
主席台沿岸矗立,甘县长引领我与孙胖子登台,一并拽上我爷爷。百岁老人端坐中央,虽听力视力略逊,但思维清晰,一眼认出我——当年的小辣子。他紧握我手,话语连连。
这是我再度亮相主席台,上次还是在军旅生涯,猎隼小队荣立集体二等功之际。眼前名牌,毛笔挥就“领导”二字,墨迹犹新。孙胖子手痒,玩弄名牌,墨迹斑斑。
台上六人,包括司仪,夜幕降临。经甘县长首肯,司仪宣布:百岁大戏第三日演出启幕。
瞬间,河岸喧嚣归于沉寂,戏船灯光亮起。甘县长解说道,此次大戏沿袭百日传统,京剧名角悉数登场,由县文化局精心选拔。
介绍间,河岸鼓声渐起,老生登台,咿呀开启今晚首戏——《四郎探母》。不久,甘县长礼貌退场,作为一县之长,仅需露面,不宜熬夜至深。
目睹老寿星被人搀离,深知让百岁长者熬夜非同儿戏。台上余我、祖父与孙胖子,但对戏船上的老生唱腔,我已无兴趣。孙胖子却兴趣盎然,摇头摆脑,为老生伴唱,此景实出意料。
待我渐入梦乡,一位光头大褂男子登台,其装束异于常人,立时吸引我目光。正是那位!曾在我幼年天眼初现时,以黑狗血为我净身的道士。那年他发丝稀疏,如今竟全然秃顶,老道成了和尚模样。
“老萧,戏已开演,何以至此才来?”祖父与之熟络,主动问候。道士苦笑:“唉,乡税务所来查账,真没王法了,连凌云观也不放过。”祖父笑语:“自作自受,萧和尚。你这些年干的营生,哪样不赚钱?好好一个道观,偏要注册公司,还主营影视娱乐。你一老道,娱乐个什么劲?”
萧和尚无言以对,气鼓鼓地沉默。祖父转向我:“这是我孙子,你还记得吗?沈辣,你曾助他遮掩天眼。如今他已在京中 police 部担任高职。来,辣子,给萧爷爷打个招呼。”
我刚毕恭毕敬地问候,忽见一人急匆匆朝台上跑来,远观便觉眼熟——那是我父亲。
我早已挂上笑容,却见他直接忽略我,直奔祖父:“爹,又有一人刚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