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从她屋内使用的一应器具中也能窥见,一年又五月的时间,器具一换再换,到如今是满屋的玉制品。
主君致力将她塑成“玉做的人儿”,她周边随处可见各种玉石玉饰,玉剑都有了两柄。
衣着饰品的颜色也有定数,玉有什么颜色,她的服饰便是什么颜色,白、青、碧、黄、妃、青白。
什么能衬得人出尘,主君便乐意将什么往她身上堆砌。
吉了其实很疑惑,她这一世为何生得如此貌美,且美得不似凡人。
在之前,她说不出这样自夸的话,如今说出口倒算不得自夸,一年多的娇养,她就像是吃了什么仙药,姿容大盛。
只看府中众人待她的态度就可知,好似她是什么神女,小心谨慎地捧着供着,唯恐伤了分毫,还常常看她看痴了。
连一脸凶相的嬴忠见她都是细声细语,得她答话就会笑得灿烂,不知道的以为谁与他说笑呢,就那么可乐?
但她这副容貌是承自谁呢?
绿莺是貌好,但美得寻常,不然主君不会随意将她送人,云鹂和主君的其余姬妾们都比绿莺更美上几分。
所以,是承了她那不曾谋面的父亲吗?但绿莺从未提及她那父亲是何等相貌,若真貌若宋玉,绿莺该是会更痴情的。
当真是纳罕事,莫不只是天生?
吉了愣神想事的时候,视线习惯凝在虚空的某处,眨眼也格外静缓,落在外人眼中只觉她神圣极了。
离她几步远,正为她作画的画工,落在缣帛上的笔触都轻了,唯恐惊扰她的思绪。
自吉了容色渐渐显露,主君便请了舞阳城内最善画人物的画工,每月为她作一幅画。
此次是画工第七次入府,七月过去,他还是一见吉了就要由衷感叹,世上竟真出现了神女不成。
且她还未全然长成,画工不敢想,待她长成后又会是何等风姿。
该是如《神女赋》中所载,“耀乎若白日初出照屋梁,皎若明月舒其光。须臾之间,美貌横生。”(节选自宋玉《神女赋》。)
这样的人物注定不属于舞阳城,不知自己还能为她画多久的画,也不知能否有幸见证神女长成的一日。
余光中见画工又停笔了,吉了视线移转,抬眉轻瞥一眼,微蹙了眉,似是不喜画工望向她的神情。
被她瞥了一眼,画工不但没醒过神,还更痴了,惹得一旁护主的绿衣绿丝急急出言呵斥。
画工这才陡然惊觉,自己竟又犯了痴状,忙躬身行了一礼,向吉了致歉。
吉了并不接受他的歉意,视线又转回去,接着愣神。
她不喜被人长时间地“观赏”,偏画工就是这样的存在,画人不可能不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