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头脑很迷糊,但是却清楚地记得,她的脚一搭一搭地甩在外婆的脚弯里。她都九岁了,她就只有那么长。
她回家休息了一个月,不能吹风,天天吃猪的胰腺,连铁。据说,那是个好东西。一个月之后,她戴着帽子弱不禁风地回学校了,那个同学又嘲笑她的帽子。
没多久就是期末考试,但是她还是考了全班第一,她只好说她是狐狸变的,从此,再也不去评论她。
在这期间,她挨过一次狠狠地打。那是父亲这一辈子,唯一的一次打她。
母亲过40岁生日。她20里以外的娘家老家来了很多亲戚,她想留下来吃晚饭,她不想当天去上学。
父亲说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把她转到镇上最好的小学,她却不好好珍惜这个机会,对不起自己要走那么远的路的脚。
就只差没有明说,如果不好好学习,就只有像那些亲戚一样,要挑大粪了。
她还是不想去,父亲就开始打,她第一次那么倔强。当着那么多亲戚的面,外婆实在看不下去,将她搂在怀里,说她还只是个孩子,如果父亲要打,就打她好了。
父亲只是想到了自己跳出农门的决心与艰难,谁也不听,还是打。她拔腿就跑,她跑了三里路,父亲也追着跑了三里路,边跑边打,直到两人都再也跑不动了。
有一次她躲在了一个草垛子后面,但是被一个看热闹的人发现了,他幸灾乐祸地笑着告诉了父亲。父亲将瘦小的她拎了出来,继续打。
那一天晚上,她算是留了下来。但是第二天早上4:00,就要起床吃饭准备上学。偏偏又下起了雨,羊肠小道,无比湿滑。
父亲穿着雨衣背着她,她趴在父亲的肩上,打着电筒,举着雨伞。
她感受到了父亲肩上冒出来的一股股热气,那是一个男人正当壮年,充满了阳刚之气。他的肩上,既要背负孩子,又要背负家庭。
父亲将她送到了她以前住的那一间小黑屋那里,就回去了,再往上,就是街面了,天也蒙蒙亮了。她举着父亲给她的伞向学校走去,那是一把黑色的,质量很好的伞,是他单位发的。
姐姐以后顶替了父亲,也会有那样的好单位。而她,如果不读书,却只能一辈子走在这泥泞的羊肠小道上。
上街以后,到学校还要走三里路,布鞋全湿了。原来,父亲是在告诉她,狼马上就要来了,你快吃草,快吃草呀!如果长不壮,就跑不动啊!
实在是这一顿打让父亲伤了心,他争取调到了另外一个小站上。那里的教学质量虽然比不上镇上的小学,但是比老家村子里的小学好很多,而且只需要走40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