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文杰笑了:“呵,其他商品,你说的是你倒腾的那些小商品吧?你王哥和真真姐大致跟我介绍过你做的贸易生意,我听起来就是卖货的吧?呵呵,你倒是还知道双轨制,看来研究过啊。那么你知道从原料到成品,这里面几个步骤?炼铁炼钢都是怎么回事?什么是冷轧?什么是热轧?一吨废钢多少钱?钢管、卷板、钢棒、H型钢、C型钢,这些又分别怎么卖?”
赵文杰把一堆问题排山倒海地向陈闵明抛过来,把陈闵明问得坐在位置上呆呆地拿着酒杯,竟愣得迟迟不知开口说什么。
赵文杰接着说道:“所以啊,你呢,听你赵哥一句劝,我们这行业,水深着呢。你们做个体户的不容易,倒腾点锅碗瓢盆反而稳妥,干嘛非凑我们的热闹?这样,阿明,这顿饭我也不能白让你请。以后有适当机会我给你批两件板材,到时你就往南方找个厂子接,你转手就能小赚一笔。”说罢,赵文杰掏出西服口袋里的555香烟准备来一根。
陈闵明闻言却丝毫不见愠色,赵文杰说话的时候,他一直陪着笑脸;赵文杰掏出烟的时候,他半站起来弯着腰凑够去递火。多年以来这么南来北往地跑生意,与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早把陈闵明磨练得八面玲珑,喜怒不形于色。
赵文杰刚被陈闵明点好烟,一晚上没太说话的我妈就终于忍不住了:“文杰,你别在屋里抽烟,我们美璟还小,闻不得烟味。”
我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聊什么,但能察觉出来气氛正在变得微妙,于是我适时地吵着要吃锅包肉,稍微转移了一下大家的注意力。
那晚那顿饭让我妈方真真吃得可真是郁闷至极,赵文杰对陈闵明的那种居高临下的态度,让她和我爸这两个介绍人都很没面子。在我们一家三口回家的路上,我妈跟我爸抱怨:“这赵文杰今晚上干嘛啊?耍威风给谁看呢?看给他狂的!个体户怎么了?!我看人家阿明赚得比他多多了去了呢!他倒瞧不起个体户来了!”
我爸一路上也闷闷不乐,这倒不是因为今晚席间的场面弄得他也很没有面子。他主要是想不明白,赵文杰,他这个知根知底的发小,现在怎么狂得让他有点不认识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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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人有个特点,如果没答应帮别人办什么事,还则罢了;但如果答应了帮忙,就一定要把忙帮到底。一是因为热心,二是因为好面子。
虽然帮陈闵明引荐了赵文杰,我妈方真真却觉得这件事办得很没结果,她要想点别的方法帮陈闵明。于是,她也很自然地想到了彭秋。几乎是毫不费力气的,仅仅是一次晚上值夜班的时候,她跟冯雁与饭后来大堂散步的彭秋一次闲聊,彭秋就爽快答应了跟她们和陈闵明的饭局。连一向看惯了彭秋那冷若冰霜样子的陈闵明都有点难以置信,这彭大小姐就这么痛快同意跟自己吃饭了?!
同彭秋的饭局,可比跟赵文杰吃的那顿饭轻松得多。彭秋不喝酒,也没那么多考题等着陈闵明。
反倒是陈闵明为了表示自己对钢铁行业的了解,对着彭秋一顿侃侃而谈。这都是上次同赵文杰吃饭后,他自己回头默默下的功夫。上次吃完饭的第二天,陈闵明就跑到东明步行街把头的新华书店,一口气买了好几本钢铁行业的基础知识入门书籍。他今晚面对彭秋的侃侃而谈,其实只不过是把这几天读过的书本上的内容,对彭秋照本宣科而已。
我妈方真真和冯雁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只暗暗惊叹,这个阿明怎么这么厉害。尤其我妈是前一次饭局的亲历者,她知道上一次饭局时,陈闵明还根本对钢铁的所有知识都一无所知。可士别三日,他竟然能如数家珍一般,聊起与燕钢有机会做生意的方方面面,方真真不免佩服阿明学习能力之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