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洋姐的变化不仅仅在舞台上。在幼儿园的天台花园,小朋友玩的时候,原本她是大家的中心,也是其中玩得最活泼的。然而,就是突然之间,小朋友们在开心的玩耍的时候,洋洋姐就只是静静地坐在角落,她总是用小小的双臂环抱自己,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洋洋姐原本明亮的眼睛也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愈发困惑与迷离,她的眼神里开始盛满那时尚且年幼的我还看不懂的忧愁。
高燕霞一家住在她爸当年被招待所分到的房子里,也在崔东,距离我家很近。晚上有时候我妈和燕霞姨都下班早的话,她们会去市政府幼儿园,接上我和洋洋姐,然后一起回家。要是换做以前,洋洋姐能一路上蹦蹦跳跳地直到到家;可是忽然有一天,她回家的路上再也不蹦蹦跳跳了,而是低着头含着胸默默地走路。
洋洋姐到底是怎么了?我百思不得其解。
连我妈妈都看出来小洋洋的变化。在有一次从市政府幼儿园接了我,全家人一起去奶奶家吃晚饭的路上,我妈方真真跟我爸王彬聊起来这件事。方真真叹了口气说道:“吴建东再这么跟燕霞打下去,小洋洋都该留下心理阴影了。我该怎么劝劝燕霞?他们可别打了!”
王彬问:“还是因为吴建东要辞职下海的事情?吴建东铁了心要下海?”
方真真回答道:“嗯,我问过我爸了。其实按照政策吴建东是可以停薪留职的,假如在外面如果闯荡得不够成功,他到时还能回到机关。可吴建东递交的是辞职申请,挺决绝的,完全没有再回来的意思。吴建东说既然要做一件事,就别给自己留退路,省得之后婆婆妈妈瞻前顾后。”
王彬不无遗憾地说道:“那你现在再劝高燕霞,估计也没啥用。他们俩,一个把编制看得像命一样;另一个呢,已经铁了心了,几头牛也拉不回来。这俩人,没法往下走下去了。”
方真真感叹:“你说这深圳有啥好?!让吴建东这么着迷,撇家舍业的,连老婆和孩子都不要了!”
王彬叹了口气,没有回答方真真,自己却边走边陷入沉思。深圳,那个光怪陆离的都市。
我爸王彬第一次去深圳出差是在八十年代。在当时,整个深圳都仿佛是一个大工地,城中村与高楼大厦交错而立,满城都是年轻而充满野心的面孔。又过了几年,王彬再去深圳,高楼像雨后的春笋般越冒越多,越长越高,人站在这些高楼大厦的下面,渺小得就像蚂蚁。深圳那些灯红酒绿的歌舞厅王彬虽然没有去过,但听也听过里面有多活色生香,据说,那里跟燕东的白天鹅歌舞厅很不一样,跟招待所的歌舞厅就更不一样了。
他们就这么带着我又走了好一会儿,王彬才自言自语般地说道:“我看啊,这往后下海的人会越来越多。人呐,都是拿脚投票的。”
这下,轮到方真真叹气了,她惋惜地说道:“那以后,可就要苦了小洋洋了!”紧接着,她又认真地跟被她抱在怀里的我说道:“美璟宝蛋儿,你要多跟你洋洋姐玩,要多逗她开心,知道么?”